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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林言最先感到的就是小腹处的温暖,像捂了只热水袋。他掀开一线眼皮往那儿望去,庄文正一脸紧张地贴在他的肚子上,像在倾听什么圣谕。这样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带了股学生气,某种程度上让他的外表和他的年纪更相符了。
如果是以前,林言早就要一脚踹开他了。可今天,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太足,或许是因为他昨天被折腾得够呛,总之他就是不想动,于是他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让庄文像个清点家产的守财奴一样,把自己的肚子来回摸了好几遍。
这么懒洋洋地躺了五六分钟,庄文终于发现他醒了,于是迅速地贴上来,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它睡着了。”如此贴近的时候,林言就能把眼前人虹膜上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纹路像丝缎的褶皱,泛着一层幽光。庄文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让他的耳朵变得痒痒的。房间的窗帘合拢着,唯一的光源来自他们的头顶,人造的微弱光束直射下来,庄文笔挺的鼻梁侧翼被打上了一小方阴影。
林言把那小块阴影盯了好一阵子,才把脸转回去,对着天花板。
“它不可能一直不休息。”
他们在酒店外头的小餐馆里随意找了一家,吃了顿简便的早餐。沿着被扩宽的街道散步,现在是温泉的旅游旺季,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和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游客擦肩而过。林言找到了一家卖特产的商店,把要带给张竛的东西买齐,再把袋子扔给庄文,又沿着来时的路走回酒店。在酒店里放下袋子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已经是中午过半,人呆在自己不怎么熟悉的环境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眼前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要打发,这个小镇上存留了不少古建筑,倒是可以去观光,但一想到那些嬉闹的游客,林言就丧失了兴趣。他以往独身出行时就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总是挑那些冷清的景点逛。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去泡温泉又有些太早了,而且也不可能一直泡温泉。
百无聊赖地换着台,电视节目也像这午后时光一样令人昏沉欲睡,正想着干脆再睡一觉时,庄文提议他们到海边去看看。
“哪里有海?”林言瞪着他,好像他刚刚说的是“我们去火星看看”。
“就在这附近,开车半小时就到了。”
“冷死了,谁要跑到那儿吹风。”
“我给你带了外套和帽子。”庄文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林言的羽绒外套和毛线帽。那顶黑色毛线帽还是林言高中时候用过的,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以为早就弄丢了,真不知道庄文从哪儿翻出来的。
海确实离他们很近,甚至都用不了半小时,开车驶出小镇后,林言就闻到了风里的咸腥气味,海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跳到了他耳边。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剪纸似的太阳被钉在天空上,用柔和的光轻抚着大地。庄文把车停在了海边山坡的一条小公路上,找了条道,牵着林言走下了山坡。
一踏上沙滩,前方的海就像嗅到有人靠近的笼中兽一样,变得凶狠了起来,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在沙滩上一次比一次爬得更远,林言的鞋不防水,只敢在离海有些距离的地方走走。庄文刚开始还陪着他,一个浪头打来,在海滩上留下了一堆东西,这家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撇下他寻宝去了。
海滩上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人,有一对明显是情侣的男孩子正像庄文一样,趁着浪头退下蓄力的时候在那堆遗留物里寻宝,他们有备而来,脚上穿着保暖的防水雨鞋,因此也就站得离海更近。有几个浪头舔上了他们的靴子,让他们发出一阵阵紧张又快乐的尖叫。
海风确实很冷,林言低着头在沙滩上散步,把自己缩进厚厚的外套里。庄文给他带了帽子,却忘了带条围巾,他只好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缩着脖子来抵御冷风的肆虐。海水在耳边咆哮着,脚下的沙滩因为他的重量而发生了轻微的凹陷。一个男人正拿着相机给他被冻得鼻涕横流的儿子拍照,他连忙跑了几步,逃出了相机的取景框。
前面的海滩上有块凸起的礁石,林言走到石头后面去回头一望,庄文还在沙滩上扒拉着东西,他轻巧地从一次次涨潮的浪头旁逃走,倒是很像个艺高人胆大的驯兽师,和大海这头猛兽进行着游戏。
看了一会儿,林言继续低头往前走去,石头这边没什么人,倒正好可以让他整理下思绪。如果他的计划一切顺利,等这部片子拍完他就可以金盆洗手了,虽然奶奶的病可能还需要一些钱,他的分红也足以让他过上不愁吃喝的平民生活了。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独身一人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要摆脱掉那个作为事故副产品的孩子,不知道仇姐说要帮他办的事怎么样了?
他只顾着低头思索,不知不觉就偏离了原先的路线,也全然没注意到身边海水的变化。等到那浪潮的声音变得无法忽略,林言才惊觉到一个极高的浪头已经冲到了沙滩附近,马上就要把数以吨计的海水拍到沙滩上。他拔腿就往山坡那边跑去,被这浪头打到,立刻就会变成只落汤鸡。
但在沙质地上,海水比穿着厚重的人跑得更快,白花花的水线在后头紧
', ' ')('追不舍,眼见就要撵上他了。他刚想拿出在学校测试百米跑的架势狂奔,就被人一把拉住了,紧接着,他一头撞进了庄文怀里。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跑到这边来的,被抱离地面的时候,林言只来得及这么想。海浪在他脚下汹涌奔过,又在远处传来的尖叫声中迅速地被拉扯回去。潮水退去后庄文把他放了下来,把他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海风烈烈,庄文的怀抱倒是很暖和,林言被紧搂着,唯一能舒服点的姿势就是也环抱住庄文。他挣扎地抬起头,正碰上庄文也低下头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即使在这猛烈的海风中,林言也闻到了庄文身上信息素的气息。
庄文和他对视着,那双线条明晰的嘴唇却是离他越来越近,一个吻倒也仍在林言的接受范围内,所以他没扭过头去,而是在冷风中等待着即将来到的东西。
可他都准备闭眼睛了,庄文的动作却停了,男人带着热气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林言听到了一个十分“绅士”的问题。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林言盯了庄文好一会儿,发现他确实在很认真地发问。如果不是海风这么冷,他穿得这么厚,他真是要把这人狠抽一顿。可风一刻不停地呼啸着,他别无选择,只能主动仰起脸,吻住了眼前的人。
他尝到了庄文唇上的咸味,他感觉自己吻住了一小片海。
他们没有逗留更久,很快地返回了酒店。庄文的鞋是皮质的,但海水灌进去还是很容易导致着凉,庄文不得不买了双新鞋换上,顺带在酒店里换掉了被打湿的裤子。离晚饭还有些时间,林言决定先去街上逛逛。
街上的新鲜东西倒比他想象中多,庄文很快被一套瓷质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这个时候,林言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是仇姐的来电。
“怎么了?”庄文关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林言手一抖,把那通电话挂断了。
“没怎么,打错电话了。”他笑着转过身去,也假装仔细观赏起那些东西来。
整顿晚饭林言都有点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回到酒店,趁着庄文去冲澡的时候,他给仇姐回了电话。
“怎么现在才打回来?”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显然很是不满。
“现在才有空。”林言只能干笑着解释。
“声音放这么小做什么?你在搞什么鬼?”
“我身边有人。”林言捂住手机,往淋浴间瞟了一眼,水声哗啦依旧,庄文应该没听到他的动静。
“做贼一样。”
“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庄文随时有可能从淋浴间出来,林言赶紧把对话拉回正题。
“我就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下。”
“我在外头旅游呢。”
“旅游?你泡温泉去了?”
“反正今晚没空啦。”
“行,那就等你回来再说。你记得一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什么事不能发邮件说?”一般仇姐交代工作上的事,都是用邮件来通知他的。
“是那个,你要找人领养孩子的事,我已经联系上了几个有意愿的,等你回来挑一个,就可以进行正式接触了。”
“这么快?”
“不是你自己说越早把孩子送走越好的吗?这几个人我都是先挑了一遍的,条件都不赖,有好几个常住国外,领养手续一完成就能把孩子带到国外去。”
这倒确实是林言早就拿定的主意。
“那,谢谢您了。”
“不用,公司应该做的而已。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咱们后续的拍摄计划可能又要推迟了。”
“是因为什么?”
“是贾飞鹏那个神经病。那麻烦玩意儿在酒馆喝酒的时候把人打了,公司还得给他擦屁股,赔了些钱,把他扔进戒酒会戒酒去了。加上最近快年底了,审查抓得比较紧,上头说让咱们避避风头。”
“老是往后拖到时候拍不完怎么办?”虽然基本片酬已经到手了,但后续的分红才是利润大头,林言不由得为自己还没到兜里的钱担忧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呗,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怀孕期间不要思虑过重!”仇姐扔下这句话,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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