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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前怀疑他因为具有强烈的野性,可能会行凶杀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的社会化程度非常高,他能顺利完成工作,愿意帮助别人,能够毫无障碍地跟我进行沟通,说明他在人际交往上没有障碍。我查了你之前给的成绩单,初中时候就成绩出挑,并且跟同学们相处愉快,优秀而不被人嫉妒或者遭到报复,是非常难的,尤其他还是贫困生,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初中生的心智。”
“并且无论是被他救的喀秋莎,还是你。”周琰开玩笑地说,“都会被他的魅力吸引不是吗?”
“这说明,他本身并没有强烈的反社会倾向,至少不会因为反社会杀人。”周琰很轻松地回答。
苏砚棠一点也不轻松,他更加紧张了:“所以呢,我怎么觉得你肯定要说一个坏消息。”
周琰笑了笑:“好消息说完了,坏消息你要听吗?”
苏砚棠催促:“快点快点,给我个了断。”
“这仅仅是我的判断,你可以当我胡扯,我认为他是更高阶的狩猎者。”周琰终于说了,“因为如果他对危害社会没有兴趣,那么他犯罪的动机就会更加形而上。”
“他的视觉、听力、体能和智力也都远超常人,那么,或许他的目标是这些发疯的人,他是这些危险犯罪者背后的幽灵。”
苏砚棠感到一种泠然的恐惧,慢慢地顺着脊背爬上来,一种深刻的寒意让他感到心底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你觉得他是个疯子吗?”苏砚棠轻声问,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
周琰否定:“恰恰相反,他极其冷静,绝对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
“这是另外一种状态的不正常。”夙鸣神乎其技地补了一刀。
苏砚棠沉默不语。
夙鸣安慰他:“没关系,至少他还是冷静的,也很愿意跟你沟通,只要能沟通什么都好说。”
“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周琰很警觉,他一下子发现了华点。
夙鸣顺着周琰的话就往下说:“那么就拿周琰举例,当初是你跟我说,作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忍忍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是不是还过得挺好,也没惹出什么幺蛾子对吧?”
“什么!怎么回事?”周琰急了,“等会儿,你们什么时候在背后说我的?”
“这么多年你不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嘛。”夙鸣不紧不慢地安慰,转头又对苏砚棠说,“而且你的话和行动对他有效,现在让他住在你这里吧,暂时看着他一点。”
苏砚棠现在的心情如同一口气坐了过山车、鬼屋和跳楼机,简直生无可恋。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苏砚棠刚接到噩耗,苏臻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一阵尴尬的震动声响了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夙鸣拖着周琰走了。
苏砚棠待他们走远一点,接起了电话。
苏臻问他:“你在哪儿?”
“楼下。”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他离开十分钟,这十分钟苏臻的心情也七上八下,在经历慌张,后悔,又难过几个回合之后,一种难以形容的伤感,最终占了上风。
他刚才那么公开说喜欢苏砚棠,不仅仅是一时冲动。但是,苏砚棠并没有领情。
苏臻看到他进来,脸上还有尴尬的神色。为了化解这种尴尬,苏砚棠一进门就飞快地说了一句要去洗澡,然后光速钻进了卫生间。
苏臻没有动,他听到隔着门有隐约的花洒声,感觉自己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心情一点点地变得潮湿而寒冷。
等着苏砚棠出来,站在他面前,他们两人面面相觑,苏砚棠站在那里闷声说:“早点去休息吧。”
苏臻本来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抬头,默默地看了苏砚棠一会儿,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好,就走开了。
卧室的门轻轻地被关上了,苏砚棠站在客厅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把头顶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一排嵌在墙壁中的灯,孤独地亮着。那柔和的一圈灯光是鹅黄色的,从身后环绕过来,好像壁炉一样温暖,却在房间的墙壁上投射下一圈更为寂寞的阴影。阴影如一个颀长的黑匣子,把房间里的一切包裹在在其中,于是小小的房间便和整个世界拥有同等分量的寂寞。
苏砚棠在沙发上静默地坐着,他凝视着卧室的门,仿佛打开那扇门,他就可以从这种无边的失落中走出去。但他不知道那里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是会坠入更加深邃无边的黑暗,还是得到某些触动他心底的东西。
他就这样在黑暗之中坐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这是一种可以被诗人赞许的浪漫。接着他站了起来,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床头灯并没有全部关掉,聊胜于无地留下了一丝丝幽暗的光。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静静地看着苏臻。
“我明天就搬回去。”苏臻突然小声地说。
“怎么了?”苏砚棠也小声地问
', ' ')('。
苏臻近乎在喃喃自语:“你很为难。”
“怕我为难才要回去?以前你可没少给我添麻烦。”苏砚棠的声音压得很低的,在幽暗的灯光之下,他的声音似乎也无所追寻,遥远而朦胧地如在梦境中传来,低沉地不像本人,像某种低音乐器的回音。
“你已经很清楚明白地拒绝了我。”苏臻避开了他的目光,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再不走显得我很不识趣。”
“你想要我怎样?”苏砚棠俯身低下头,苏臻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在靠近,带着那种熟悉,苦涩的香根草的气味,近在咫尺。
“既然拒绝了又何必再问我?”苏臻怒视着他,“你现在来干什么?你以看别人笑话为乐吗?”
“我从来都不清楚你在想什么。”苏砚棠深深地叹气。
“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臻凝视着他的脸,望着那双眼睛:“你是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是杀人犯。”
“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我不是。”苏臻望着他,他咬着嘴唇,“但是你不相信我。”
苏砚棠对此不置可否。
但偏偏是那隐藏在最深处,最危险的东西在引诱他。
苏砚棠起身,但却被一把揪住衣领,拽了回来,睡衣上面几粒扣子本来就没扣上,于是苏臻的手,轻而易举地伸进来,牢牢贴在皮肤上。
“你明明对我不是无动于衷。”苏臻的手紧紧按在他的胸口。
他的手指用力急攥,将苏砚棠胸口抓出一道红印。他急于抓住些什么,所以用力掐着不肯放开,透过柔软的皮肤,似乎能抓住急急地心跳声。
他在幽微的光中看着苏砚棠朦胧不清的脸庞,确定地呢喃:“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我当然喜欢你啊。”苏砚棠并没有反抗,任由苏臻抓着,他坦坦荡荡,非常温柔地低头看着苏臻,温柔而遗憾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脑子一热,就会不顾一切的人。”
苏臻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残忍。”
“是吗?”苏砚棠发出一声幽微的叹息,“我已经很克制了。”
“我不懂。“苏臻紧攥着苏砚棠的衣领不放,他无能为力,在无能为力之中陡然生出一股愤怒,“你告诉为什么?”
“我以前跟你说过,像我这样的男人,如果轻易答应你、说爱你,对你不公平。我现在说得更严重一点,我担心会毁掉你的一生。”苏砚棠看着他,目光柔和,语气温柔极了,就像在哄小孩,“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接触过的人比你多得多,真小人、伪君子、黄衫客、薄情人……这世上妖魔鬼怪我都见过。但是你呢?你接触过我之外的男人吗?如果我欺骗你的感情、毁灭你的幻想,你要怎么办?”
苏臻微微翕动了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觉得我薄情寡义也好,不解风情也罢。”苏砚棠温柔地笑了笑,“都没关系,我的底线就在这里,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偏爱你。”
苏臻松开了手,苏砚棠没有起身,他反倒双手撑在床的两侧,就这样伏在他身前:“现在还想走吗?”
妈的,苏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可控制想:我爱死他了,我只喜欢他,我只想要他。
苏臻目光灼灼,琥珀色的眼睛像松脂融化:“那……你想我留下来吗?”
“你的伤还没好,我很担心你到处乱跑,或者再受伤。”
苏臻放开他,伸手摸到台灯的开关,旋开,灯光一点点亮起来。
“你真应该找面镜子放在床边,看看你自己说话时候的表情。”苏臻微微仰起头,他这样看着苏砚棠的时候,如同困兽,咬牙垂死挣扎,“一边引诱我,说着关心我的话,一边往我心上捅刀。”
苏砚棠的笑意更深:“你刚才已经说过,我很残忍。”
那片橘色的光充满暖意,横亘在他们之间,此刻却显得他们如此寂寞。
那光太温柔,不够冷峭,无法撬开他们彼此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那一刻他们靠得最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得可以互相拥吻,也更清楚只要用一点点力气,就足够把对方推到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苏臻沉默了一会儿,他撇开头:“我有的时候想,还是永远不要跟你见面算了。”
“那可不行。”
“为什么?”
苏砚棠凝视着他:“因为我不同意。”
苏砚棠充满歉意地笑了笑,那个笑容迷人而冷峻:“事已至此,你我必须分个胜负。来吧,想尽一切办法征服我,如果你赢了,我就什么都答应你。在此之前,你哪里都别想跑,”
苏臻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感到周遭弥漫的伤感突然像一张网落下,笼罩在他身上。
他只不过想象了几秒那样的场景,就感到某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在胸口摇晃起来,伤口之下有一些隐秘的撕裂口在隐隐作痛。
他以前不信这些。
离开一个人,换一个新
', ' ')('的地方,一年前不也轻而易举。
还是这样面对面靠得太近,接触得太多,被这种暧昧的呼吸和声音动摇。
“我等伤好了再走,你会陪我吗?”苏臻看着他说。
苏砚棠想了想,简简单单地回答:“会。”
“那你就要一直睡沙发了。”
“没关系。”
“晚安。”苏臻拉了拉他的衣袖。
“晚安。”
深夜总是很容易让人动感情,到了白天,阳光往房间里一照,又是晴朗的一个好天气。
苏臻于是就这样住在了苏砚棠家里,他感觉自己住进了图书馆自习室,度过了一段整天看书学习的清净日子。
他们这样住在一起,说出去总是容易叫人误会,他现在就仿佛一只被养在笼中的鸟,又或者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因为得到了一点温暖,所以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这里。
尽管他仍想杀了苏砚棠,这个念头永远在每一次近距离接触时都蠢蠢欲动,只是那个念头露出一点端倪时,总会有如水下冰川般巨大、繁杂的情绪翻涌上来,将那个念头搅动得支离破碎。
苏砚棠住在自己家里,但他一直都很紧张,苏臻甚至觉得他有点害羞和不好意思,做什么都挺端着。
前五天他一直都好好地睡在沙发上,到到了第六天,由于明天早上要上课,苏砚棠晚上备了几小时课,一没留神把保持端庄这件事给忘了,结果终于露处原形。
苏臻第二天早上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起得很早,他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蜷在沙发上,耳朵一只不小心翻了过去,大尾巴挂在沙发背上。
出现了!大尾巴!
苏臻绕道沙发后面蹲下来,轻轻地扯了一下,苏砚棠果然一碰就会有反应,他明显突然打了个激灵。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苏臻觉得很有趣,于是抓起尾巴抖了几下,顺便多抓了两把,苏砚棠一下子被惊醒。
他嗷地叫唤了一声,猛地把大尾巴收起来,从沙发上跳起,一秒钟从睡梦切换到了正襟危坐的模式。然后他看到了苏臻,用力地甩了几下耳朵,感到更加坐立难安,好像还有点郁闷,默默地起来把掉了一地的毛都清理干净。
然后苏砚棠就趁着还有课,赶紧溜到学校里去躲了几天,苏臻大概能知道,尽管他住在这里,苏砚棠依然没有完全接受他。
因此,趁着苏砚棠不在家,苏臻一个人去医院拆了线。
因为创面比较大,医生并不建议苏臻现在就拆线,但是苏臻执意说没事,医生只好顺从他的意思,拆完线医生让他好好休息,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苏砚棠脸皮薄归脸皮薄,但毕竟惦记着家里的人。礼拜五最后三节课在晚上,为了能下课之后能直接回去,他第一次把车开到了学校,并且为了下课能直接走,上课前把车挪到了教学楼底下。
同学们都惊呆了,虽然平时觉得苏老师应该看着家境不差,但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公然炫富。不少同学们还在为他辩护,说这捷豹肯定是分期付款的,要不就是他借来的。
苏砚棠明显感到,当晚学生看他的表情都跟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一个个都死盯着他,但显然都不是在听课。
所以苏老师也没什么兴致再展开讲课了,他最后一节课上的很水,干脆放起了纪录片。
下课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同学们难得没有一个个飞奔回宿舍,而是一窝蜂跟在他后面,目睹他钻进了捷豹。
苏砚棠在后视镜里看到一堆学生挤在那儿,迟迟不肯离开,仿佛在目送一位义务支教的青年教师回县城,就差热泪盈眶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苏臻并没有睡,他这段时间除了睡觉就是看书,也没有工作,精力过剩,所以大晚上也不困,他就坐在饭桌那边看书。
以至于苏砚棠推门进来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意识到他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苏砚棠问。
“等你。”苏臻把书放下。
青鸟咕咕地叫了一声,跳上桌,示意自己也在乖巧地等主人,这鸟两天不见,苏砚棠怎么眼瞅着它胖了一圈。
苏砚棠哼了一声:“我不信,你刚才根本没发现我进来。”
苏臻看着他走过去,把东西放下,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瘫在沙发上:“去睡觉吧,再过几天我陪你去医院。”
苏臻还没从知识的海洋里上岸,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在说自己受伤的事,于是回答:“我去过了,已经把线拆了。”
苏砚棠哐的一下从沙发里弹出来:“什么?”
“拆个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砚棠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谁允许你自己去了?为什么也不等我回来?你好全了?”
苏臻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一连串的追问,苏砚棠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在他身上一顿乱摸,苏臻往后躲,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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