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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样东西是什么,这并不简单。
一段沉默后,厄尔忒涅斯说:“……王虫……是……”他的嗓音像一道风,没有踪迹地消失一阵,又缓缓响起:“……雄虫。”
柳泱抬起头,恰好看见他吐出那两个模糊音节时皱起的眉。
“……雄虫。”柳泱重复了一遍。厄尔忒涅斯低着头,视线定格在他身上,没有出声。
柳泱曾经尝试在星网上查询王虫的信息,但他什么也没查到。
他的目光转移,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真奇怪……”他没有特意放低音量,厄尔忒涅斯喉咙滑动了一下。
柳泱脑海里闪过一对绚丽的泛着金属色泽的蓝色蝶翅……它们不应该长在一个雄虫的身上……
即便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清楚知道,雄虫不具备虫化的能力。
疑问越来越庞大,解答却像夜色一样渺茫。
一阵风的动静,柳下意识偏头,就看见那梦中生物低垂着眼睛在他身旁坐下,两手放在膝上,坐姿端端正正。
一时无声,“……仓库,”柳泱突然想起那道诱引自己去一个废旧仓库的呼唤,他此刻才察觉人心早被蛊惑,兴奋的温度是那神秘声音编造的谎言。斟酌着字句,他问:“对于你,那是特定的地方吗?”
“……不是,”厄尔忒涅斯注视着他,墨蓝色的眼珠似乎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地点不重要。”停了两秒,他又补充一句:“……在哪里……不重要。”
他要在柳泱身上开一道“门”,最好在一个安静没有干扰的地方,但并非不可回旋……难以替代的,唯有这只被他选中的雄虫。
那双幽深的眼睛微微转动,一眨不眨。双目对望间,柳泱再次开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厄尔忒涅斯静静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回神般轻轻摇了摇头,“不……”
还是一句否定,柳泱怔住,反应一会儿,他问:“不是梦?”
“……梦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厄尔忒涅斯又皱了下眉,经过短暂的停滞,断断续续的嗓音才重新响起:“这里,是你的……精神……领域,是……真实的存在……”
他应当是疏于言语,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生涩。
磕绊曲折的几截声音送进耳朵,柳泱沉默起来,半晌低声道:“我的精神领域……”
厄尔忒涅斯依旧凝视着他,那片安静同他的嗓音一样,一片云、一阵风、一摊水……是这样淡而无言的东西。
“可我不认识这个地方……这种场景。”柳泱说。
“……这里,”厄尔忒涅斯凑近了他,“我的。”
不到一米的距离缩至半米,柳泱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离他更近的一成不变的脸上,他回想着、思索着,没有动作。
厄尔忒涅斯抬手捧住他的脸。
柳泱依然没有躲避,带着某种充满好奇的揣测,他足够镇定的一动不动。
厄尔忒涅斯将脸凑上去,跟他对视一阵,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额头相抵,他们交换着体温与呼吸。
柳泱僵硬了一瞬间,贴着的那块皮肤传来亲近、安心的感觉,他的身体渐渐放松,四肢因懒散而无力。
……不会伤害你……不能伤害你。
于一片暖融融中,柳泱“听见”这样几句话。
不会伤害和不能伤害,前者主观上不愿意,后者客观上达不到目的。千差万别。
脑子里乱成一团,柳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神秘动物的精神力产生亲昵之感——几缕无形的东西圈住了他,并逐渐演成传达信息的声音。稍加思索,他知道那是这神秘动物的精神力。
柳泱睁着眼睛,跟他直直对望的那双蓝黑眼珠由始至终都平静无波。
“放开。”柳泱说了句。
过一会儿,厄尔忒涅斯一言不发地松开手,往后缓慢退离。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偏偏让柳泱瞧出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柳泱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想了几秒,他问:“你之前,想怎么伤害我?”他还记得前几场梦境中根植于本能的恐惧,是生命受到威胁,寒毛直竖的悚然感。
厄尔忒涅斯眼睫有片刻的颤抖,他偏移了视线,“……我想,”长久的停顿,他说:“吃了你……”
须臾,沉寂充斥整个空间。
吃,字面上讲,就是将食物嚼碎了咽下。
柳泱朝他的眼睛看过去……他知道自己没有解读错误。
想到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柳泱张口:“只吃灵魂?”
短暂的静默,厄尔忒涅斯微微点头。
单纯以灵魂为食?还是……
“你想要我的身体?”
话音落下,厄尔忒涅斯呼吸乱了一瞬,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吐出:“……嗯。”
柳泱彻底偏过头,目视面前的图景,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悄无声息的死去
', ' ')(',而凶手操纵着这具本该长眠的躯体……一如往常,在第二天睁开眼睛。
神不知鬼不觉。
持续的寂静中,厄尔忒涅斯小幅度地动了动位置,他面朝柳泱的侧脸,嘴唇蠕动一下,酝酿着唤醒、或者触碰。
“你放弃……”柳泱低着头,没投去半分关注,“是因为上次我吞掉了……”话音到这里停了一下,他几乎要皱眉,而后忖度着说:“你的灵魂?”
最后一个字落地,柳泱仰了下头,慕然明白了什么。
由此,他跟这生物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才会对他的精神力产生亲近,甚至……
“因为这个,你没法吃掉我。”他的语调平缓,语气里没多少犹疑。
厄尔忒涅斯看向那张为确定猜测而抬起的脸,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迟缓地动了喉咙,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柳泱听出他的肯定,他舔了舔唇:“所以……”本就鲜艳的色彩更加惑人,“你现在是友好的?对吗?”
厄尔忒涅斯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搁在柳泱脸上颜色最鲜亮的地方,移了一寸又收了回来。
柳泱没有如愿等到他的答案,整个世界倏地开始掉色、凝固成四分五裂的黑白画。
再度睁开眼睛,脸上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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