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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暴君注视着,手足无措,继而闻得暴君疑惑地道:“你不是不愿礼尚往来么?”

并非礼尚往来,我只是一时不慎。他紧张得连指尖都发颤了,以致于每一字俱是歪歪斜斜。

丛霁抬手覆上温祈发红的面颊:“你既不愿礼尚往来,为何害羞?”

温祈解释道:并非害羞,而是窘态。

“原来如此。”丛霁并未再追问,复又阖上了双目。

温祈却是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勾勒出了那物的形状与尺寸,显然,他上回的结论是正确的,他若侍寝,必定命丧当场。

约莫一盏茶后,他身上已无半点海水了,他望向不远处的水池,生出无限渴望。

随着光阴的流逝,他的身体愈发干燥,似乎将要龟裂了。

他再也受不住了,遂轻声唤道:“陛下,快醒醒。”

暴君当然不可能听懂他之所言,但只消听到他的声音,便能懂得他的意思了。

暴君却是一动不动,他料想自己的嗓音应当并未入暴君的双耳,正欲提高声量,竟见暴君倏然睁开了双目。

紧接着,暴君即刻起身,将他送回了池水当中。

他急切地将全副身体浸湿了,才探出首来,仰望着立于池畔的暴君。

丛霁久未好眠,被这般注视着,便想拥着这幼鲛再睡上一觉,但他并未行动。

他凝视着温祈,好一会儿,才道:“朕晚些时候再来见你。”

言罢,他径直出了丹泉殿,又去了白露殿。

丛露依然沉沉睡着,他叹了口气,内疚地道:“露珠儿,朕适才险些杀了你,是朕的不是。”

他身中剧毒已有足足七载,此前,即便神志为嗜杀之欲所控,他亦不曾对丛露起过杀心。

不久前,他非但对丛露起了杀心,还动了手。

若非他及时制止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他体内的毒性显然愈加厉害了。

他并未料到这毒性会厉害至斯,他甚至曾天真地以为这毒性会慢慢地减弱。

目前为止,温祈尚有效用,或许再过几载,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温祁。

不若……

他不若自行了断罢?免得连累了丛露与温祈。

对于死亡,他其实并不如何畏惧。

他突然很是奇怪自己昨年为何对于长生不老如此执着,大抵亦是那奇毒在作祟罢?

在自行了断前,他必须为丛露与温祈谋划好后路。

丛露并无独自存活之能,但何人能护丛露一生?

为丛露招婿么?有他做后盾,驸马自然不敢待丛露不好;他若故去,驸马会如何待丛露?

至于温祈,作为鲛人,温祈奇货可居,且温祈不会功夫,又无权势,恐怕无法自保。

他如若赐权势予温祈,待他驾崩后,温祈能否守得住权势?温祈如若守得住,他能否托温祈照顾丛露?

又该当由何人继承来这皇位?

当真由丛霰来继承?丛霰是否会善待丛露与温祈?

倘若丛露能复原,倒是继承这皇位的不二人选。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万全的法子,索性不再想,继续批阅奏折。

那厢,温祈坐于池底,愤愤地心道:我又不是你暖床的玩意儿,你晚些时候来见我作甚么?

直至晚膳时分,他才浮出水面。

他眼巴巴地望着门口,须臾,一内侍端着食案进来了。

内侍将食案端到了池畔,衣袂不小心扫到了汤碗,汤碗倾斜,其中的白玉虾仁羹洒出小半,沾在了织皮之上。

见状,这内侍面色煞白,另一内侍提醒道:“快些擦干净,莫要被陛下瞧出来,免得头颅不保,陛下……”

他压低了声音:“据闻今晨陛下差点儿将公主……”

他不敢再言,而是用两指在自己喉间比划了一下。

显然易见,那暴君今晨差点儿将公主杀了。

这宫中仅有一位公主,便是那暴君同父同母的妹妹丛露,自己若是记得不差,丛露几乎是由暴君拉扯长大的,且与暴君兄妹情深。

对着感情深厚的妹妹都能起杀心,那暴君果然成不了明君,即使父母双全,诸事顺遂都成不了明君。

这个认知莫名地教温祈食不下咽,他胡乱地将吃食全数塞入了口中,费力地吞下后,又抚着圆鼓鼓的小腹发怔。

片刻后,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尚不知晓此处究竟有多少诸子百家之著作,遂一跃而起,到了架几案前。

他生怕弄湿了书籍,待自己的双手变得干燥了,才伸手取了一册《尉缭子》。

《尉缭子》乃是兵书,他生前从未涉猎过兵书,当即兴致盎然地阅读了起来。

然而,他堪堪翻过第三页,那个将他当做暖床的玩意儿的暴君便出现了。

着实是惹人讨厌。

他面上作出一副恭顺模样,朝着暴君行礼道:温祈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丛霁行至温祈面前,见温祈手中捧着一册《尉缭子》,略有惊色:“你不是素来喜爱话本么?却原来亦喜爱兵书?”

温祈严谨地答道:我从未涉猎过兵书,眼下不过看了三页而已,谈不上喜爱或是厌恶。

丛霁自小喜爱兵书,其中的兵法谋略引人入胜,近日,他更是日日都要抽空研读兵书。

他突发奇想地问道:“你若为主帅,手底下的将士不愿苦练,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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