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心脏一凉,对了,丛霁乃是暴君,他险些便忘记此事了。
他欲要自丛霁怀中出来,竟是被丛霁吻住了额头,紧接着,他闻得丛霁软声道:“亲亲便不会做噩梦了。”
这丛霁,这暴君,着实是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暴君的怀抱极是暖和,他索性再赖一会儿罢。
他又陡然想起自己适才在噩梦中向丛霁求救了。
他为何会向丛霁求救?
是因为除却丛霁,他无人可求救罢。
于丛霁怀里赖了一会儿,他愈发不想动弹了,可他仍是强迫自己直起了身来。
丛霁逡巡着温祁干燥的上身,心疼地道:“难受了罢?”
话音尚未落地,他便将温祈抱入了池中,继而亲了亲温祈的额头:“寐善,切勿再做噩梦了。”
温祈还以为丛霁将要离开,却见丛霁走到软榻前,躺下了。
他情不自禁地望着丛霁,丛霁的嗓音柔柔地漫入了他耳中:“莫怕,朕陪着你。”
这丛霁待他过于温柔了,该当待他恶劣些,他才能下定决心,杀了丛霁,为民除害。
第27章
丛霁不及入眠,突然觉察到温祈的视线,当即起身,行至池畔,探过首去,又亲了亲温祈的额头:“莫怕。”
温祈一手揪着丛霁的衣襟,一手写道:陛下不去临幸妃嫔么?
朕并无妃嫔可临幸。
丛霁轻抚着温祈的手背道:“朕不走,朕夜宿于这丹泉殿,陪伴于你。”
温祈心生欢喜:陛下认为我较妃嫔紧要么?
丛霁莞尔笑道:“对,你较妃嫔紧要。”
我为何要将自己与这暴君的妃嫔相较?
温祈松开丛霁的衣襟,登时陷入了沉思。
丛霁起身,回到了软榻之上,堪堪阖上双目,再次觉察到了温祈的视线。
他掀开眼帘,望向温祈:“还要亲亲么?”
温祈猛然摇首,背过身去,旋即猛然回过身,鬼使神差地问道:陛下能否牵我的手?
丛霁怔了怔,并未拒绝,遂下得床榻,到了池畔,低下身,向着温祈伸出手去。
温祈全然不知自己适才为何会那般要求,瞧着丛霁的右手,迟疑须臾,才从池水中伸出手来,将这右手握住了。
丛霁的掌心以及虎口长有剑茧,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手指骨节分明。
便是这右手曾为他……
他不由面染桃花,羞耻不已,慌忙将这右手放开了。
丛霁探了探温祈的额头,见温祈并未发热,霎时了然于胸,促狭地道:“你想到甚么了?”
温祈矢口否认:我甚么都未想。
丛霁以右手食指指腹从温祈额头摩挲至温祈宛若上了口脂的唇瓣,继而揉捏着温祈的耳垂,慢条斯理地道:“你既然甚么都未想,何以面红耳赤?”
温祈扯谎道:我发热了。
丛霁毫不留情地将温祈揭穿了:“你并未发热。”
我发热了。温祈坚持道,我的体温虽然较陛下低一些,但我乃是鲛人,我现下并非鲛人正常的体温。
丛霁的指腹滑至温祈的耳廓、耳孔,又至耳尖,以及其上的耳鳍,才扬声道:“宣今日值夜的太医来为主子看诊。”
温祈猝不及防,何曾有人如此细致地摩挲过他的耳朵?
“嗯……不要……”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令他自己更为羞耻的声音来。
他全然顾不得会惹怒这暴君,即刻拨开暴君的指尖,将自己整副身体没入了池水中。
他甚是厌恶被这暴君碰触,又甚是欢喜。
不对,仅有厌恶,并无欢喜。
陡然间,他闻得那暴君道:“温祈,出来罢,让杨太医为你诊脉。”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似乎还红着,遂仅从池水中伸出了右手。
未多久,他又闻得杨太医道:“主子确实发热了,陛下,老臣这便去煎药。”
却原来,我是真的发热了,怪不得会面红耳赤。
我果然不是因为想到那暴君曾用右手为我……才面红耳赤的,更不是因为那暴君的碰触才面红耳赤的。
他浮出了池面,义正言辞地道:陛下方才污蔑于我,我确实发热了。
这温祈其实并未发热,是自己命杨太医那般诊断的,丛霁忍着笑意道:“对,全数是朕的不是。”
温祈窥见丛霁眸中隐约的笑意,气鼓鼓地道:我都发热了,陛下为何还要取笑于我?
丛霁歉然地道:你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于朕。
温祈见丛霁认错,一双手肘抵于织皮之上,托着腮,同时得意洋洋地摇着鲛尾。
丛霁暗笑,面上自责地道:“你为何会发热?是朕何处照顾不周么?”
温祈装模作样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罢。
下一瞬,他又被吻住了额头。
丛霁正色道:“多亲亲便不会做噩梦了。”
温祈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
半个时辰后,杨太医亲自端着食案来了,食案上放着一碗汤药,热气腾腾。
丛霁亲手端了汤药,送至温祈唇边。
生前,温祈自降生便汤药不断,一身的药味,似乎连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汤药,而非血液。
是以,他能一眨不眨地将苦涩至极的汤药一饮而尽。
然而,他眼下这副身体乃是鲛人,他就着碗口,方要饮下,汤药仅沾了唇瓣,他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