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一开始住进来时,便与方仲礼、柳书宇和李松山一起商量过,默默记下在吴府这里吃喝的消费,往后将用银钱抵给瀚哥儿或者吴老爷,四人都不是爱占便宜的,更甚者,不能因为是兄弟,便白白占他的便宜,这事他们还瞒着吴瀚,待他们安安心心学有所成回去之后再提。
吴瀚也一向心大,从未提过甚至想过他付出多少的事,坦诚地对他们几人好。
如今他们几人,与亲兄弟也无甚差别了。
赵言唇角微扬,安安静静用晚饭。一日之中,也就这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用完饭,他才提起陈监司的事。
他们默契地保持沉默,不过出乎意料的事,他们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柳书宇惊讶道,“那个,那个陈瞿欢,他爹是监司?”
“嗯,我明后两日要去他家中,不过我不在,你们也要老老实实温习功课。”赵言一如往常地提醒他们。
“知道了,”四人异口同声。
“你去到陈监司家中,自己要多注意一些。”生硬的声音响起,是李松山的,“不,不能碰的东西不要碰,还有尽量不要好奇。”
赵言挑眉,微诧异地看向李松山。
李松山一向面无表情,继续道,“陈监司管理着东宁府甚至扩及到周围几个府,执监督职责,府中机密肯定不少。”
“好,我知道了。”赵言没去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事,不过他却因为他的举动而十分暖心。
吴瀚一向是调节气氛的小能手,他哇地一声,攀住他肩膀,“李师兄,你懂得可真多啊。”
方仲礼和柳书宇则一脸担忧地围在赵言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
直到桌上的饭菜凉了,几人才回到屋中休息。
每日坚持锻炼,如今几人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几乎一躺下就着。赵言却辗转反侧,翻了几个身才睡着。
翌日一早,赵言挑选了一件看上去稍微正式而显得对主人尊重的衣服换上。
最近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出门前,赵言干脆又加了件长袄,省得去了陈监司旁边,两人谈话时冷得抖手抖脚,那会很尴尬。
陈庭正已经提前叮嘱过小厮,因而赵言很轻易进去。
只是一踏进府中,他便察觉,府中的气氛十分安静甚至压抑,甚至走个几步便有侍从和守卫人员,其中,守卫又分为两波,其中一波穿深蓝色官服,另一波则是穿着正常官方(衙门)人员穿的衣服。
赵言摸摸鼻子,他猜测一方是朝廷派下来的,一方则是当地派从。毕竟监司负责纠察地方官员,他虽不知陈庭正是负责财政还是军事或者其它,但都是很重要的职位,毕竟无论是朝廷纠察还是地方纠察,那都是得为皇帝信任的人,甚至若是触及某些人利益,随时可能有危险。
他很快晃去脑中的想法,按照李松山的话,不该好奇的事还是别好奇。
不过,拐弯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眼睛里闪现一丝兴趣。
陈庭正如今住的地方,是前朝一个闲散王爷居住过的,占地面积庞大,赵言也不知自己绕了几个门,经过几次回廊,才被带进待客的大厅中。
这会儿赵言还有心思想,李松山提醒他不要乱走,他可不敢,毕竟要是乱走可能就走不出来了。
府中的小厮走路寂静无声,先过来的是陈管家的,让小厮给他添上茶,才道,“老爷临时有些公务,待会便来,劳烦赵少爷再等一等。”
赵言站起回了个礼,只道不急。
陈管家一边要管陈庭正吩咐的事,且府里又无女主人,管理府中秩序的事也落在他身上,一时无闲,他就先退下了。
府中有一处处显得精致的院子,是陈瞿欢住的地方。
此时,他正履行对陈庭正许下的承诺,端端正正坐在窗前的案桌边练字,阳光透过窗倾洒而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那白皙的的脸上,唇红齿白,卷翘的睫毛轻扇着,仿若一副美人画,他轻蹙着眉,一声比一声还惨的吸气声音,打破了这道美感。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瞿欢立即挺直了背,忍着手腕的酸痛之感,使劲眨了眨眼,试图让那通红的眼眶缓和下来。
“少爷,”
“管家,我今日没哭。”陈瞿欢赶紧站起来道。
是的,陈瞿欢出门的条件便是:坚持十日不许哭,每日练上两张大字。
陈管家佯装未听见他方才吸气的声音,笑道,“少爷今日确实未哭,我可以证明。”
“嗯!”陈瞿欢搁下笔使劲点头。
陈管家看着揉手腕的少爷,不经意哄着问道,“少爷是不是对那日救你的人有好感?”觉得以你往日想交的朋友不一样。
陈瞿欢啊了一声,他点头又摇头,“他,他们我都很喜欢。”
莫名的,他想起那日方醒来时,几个少年护着赵言,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懂得对方的意思,那种感情,他很羡慕,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又失落地垂着脑袋。
又想起他那日穿着女装,梨花带雨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陈瞿欢脑袋垂得更下了。
他如今能反思,至少说明,陈庭正特意寻来的关于为人处世方面的书,他没有白抄,脑子至少会思考了。
陈管家便直接告知了他赵言过来的事。
陈瞿欢啊地站起,手足无措,眸光水润,“那,那我去看看。”
陈瞿欢说着便跑出去了,陈管家笑着摇摇头。
赵言坐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他听到了门口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那脚步一停,又慢下来,磨磨蹭蹭的,声音似乎又消失了。
直到一个脑袋探进来,赵言眉头一跳。
“赵,赵,”陈瞿欢受惊般地站出来。
刚说完一句话,他又想跑走,身后一只大手直接将他扯住,陈瞿欢对上了他亲爹那严肃的脸。
赵言在看见那衣角时已经站起来了。
只听他道,“抄书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