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侯谦虚,放眼京中,如季侯这般的年轻权贵有几个?那些贵女只要不是眼瞎,都应该知道你可是难寻的乘龙快婿。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的事情,季侯要是想娶,本王倒可是保个媒。本王的王妃有一妹妹,知书达礼十分貌美,与季侯很是相配。”
季元欻态度恭敬,惶恐拱手,“臣恐有负王爷心意,臣资历尚浅,且君臣有别,万不敢和王爷结为连襟。臣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王爷和国公爷的晚辈,不敢生出其它的心思。”
永王听他提到楚夜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好,甚好!可否要本王帮忙?”
“多谢王爷美意,臣不敢强求。”
“元欻,你就是顾虑太多,既然看中,为何不上门求娶?”
季元欻脸色泛苦,早知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当初哪里会那般对她。都是自作孽,他只能自己受着。
“她年纪小,现如今还将我当成长辈看待。”
永王闻言,先是难掩笑意,然后终于没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同情地看了这位人人惧怕的冷面侯爷一眼,心里感慨着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他拍拍季元欻的肩,“元欻啊,那你可得动作快些,免得被别人给捷足先登。”
“多谢王爷提醒,臣省得。”
两人于前路岔口分道扬镳,季元欻恭送永王的人马消失在街角,若有所思地看向行人往来的街市,目光渐渐幽长,再次恢复成清冷孤傲的样子。
锦城公主和楚夜行大婚前三天,冷姨娘突然病重,眼看着人就要不行,她唯有一个心愿,便是再见老楚国公一面。
老国公没想到她身体垮得这么快,明明是算着药量的,怎么突然人就不行了?以前有多少宠爱,到现在就有多少恨。恨得太多,到头来听到她快死了,心里反倒惆怅起来。
长随扶着他,顶着黑夜去冷香院。
他站在冷香院的门口,院门外的匾额仍在,冷香院三个字还是他亲手所书。他闭上眼甚至能闻到一年四季院子里飘出的花香,往来穿梭的下人丫头婆子好不热闹。
每当他回来时,那个含笑嫣嫣的女子总是倚门而立,笑着迎他进去。素手斟茶,替他揉肩捏背极尽温柔。
转眼前,满院的花香变成道道索命的毒,一寸寸地衰败了他的性命。嫣嫣笑意的女子也变成狰狞可怕的毒妇,心心念念的想要他的命。
他使出全身的力,一脚踢开冷香院的门。
没有花香,没有往来穿梭的婆子丫头。有的只是死寂一样的冰冷,像木头桩子一样麻木的下人。下人们看到他,自是低头行礼大气不敢出。
屋子里的人似乎是听到动静,竟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扶住门框。冷姨娘是精心打扮过的,描眉画眼抹了胭脂。身上那件霞红的春裙,正是老国公最喜欢的一件。
妆容遮不住暮气的脸,便是画得再精致看在老国公的眼中除了惊悚,再无美态。人说死前回光会返照,他心中隐有猜测,朝着她走去。
她笑着,像以前一样。
“您来了。”
他慢慢松开长随的手,一步步走得艰难。
眼看着他进了屋,她斟茶倒水,一如从前。
“国公爷一定乏了,妾给您捏捏吧。”
不待他拒绝,她已经捏了起来。力道自是不如从前,花露的香气也遮不住散发出来的药味。好在他现在五感也不如过去,又闻惯药味,倒是不觉得难闻。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心思,竟然没有将她推开。
“妾记得当年进府里,是国公爷对妾说让妾不要害怕。国公爷您是知道的,妾在娘家时,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父亲母亲事事为嫡姐打算,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儿不过都是棋子,是要给嫡姐嫡兄的前程铺路的。”
“自妾记事起,府里的下人根本不把妾当人看,冷饭和辱骂是常有的事。打从进了国公府,妾便觉得自己掉进了福窝里。这些年国公爷您对妾好,妾知道。妾常常想,能陪在国公爷您的身边侍候您,是妾前世修来的福气。妾多想安安分分的一辈子服侍您,可是很多事情由不得妾。”
老国公闭目表听着,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那个跟进来的长随。冷姨娘在娘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很多人家的庶女都是这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不说话,冷姨娘的手没停。
“妾知道,您恨妾。可是妾也不想的,他们用舟哥儿兄妹几个的命威胁妾。妾心里有您,对他们所求之事多有阳奉阴违,若不然…”
老国公的眼蓦地睁开,一把推开她,浑浊的眼里全是愤怒。
“好一个身不由己,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国公爷…都是妾不好…是妾不好…”
冷姨娘缓缓坐在地上,无声流着泪,“妾自己知道,妾要走了…以后都不能陪着您,您一定要好好的…”
老国公听到这句话,满腔的恨成了惊慌,他想去扶她,她无力摇头,“国公爷,您不要对妾这么好,这一切都是妾罪有应得。他们见妾不能成事,是不会再留着妾的命…妾自知罪孽深重辜负您的宠爱…妾愿用自己的命,换国公爷您的寿…”
“你…你别说了…我让人去请大夫。”
冷姨娘流着泪,哀伤地看着他,“不用了…没用的…妾只想和您多呆一会儿…您能不能抱抱妾,像以前一样…”
任何男子,面对曾经宠爱的女子临死之前这样的要求,怕是都会依从的。老国公抱不动她,只能用手托着她的身体。
她似乎很满足,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真好,国公爷您的心里还是有妾的,妾只恨自己命不好…不能托生做嫡女…您能不能…能不能让妾好好看看,妾想记住您的样子,来生当牛做马还您的恩情…”
染着蔻丹的手捧着老国公的脸,像是要把他深深看进脑海中,她慢慢凑近,抹了口脂的唇眼看着就要和他的碰在一起。突然那长随一个箭步过去,一脚将她踢开。
她立马咳血不止,愤恨地瞪着那长随。
老国公一时没反应过来,怔神着被长随快速扶起。
“国公爷,小心她唇上有毒!”
老国公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地咳血的冷姨娘。冷姨娘的神情不复方才的哀伤温情,变得扭曲可怕。
他身体一软,差点倒下去。
“…贱人…贱人…”
冷姨娘的目光变得充满挑衅,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他。他恐惧的心顿时被愤怒所取代,手扬得高高的。
“楚经天,你就是个软蛋怂包,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会让我的舟哥儿承爵。早知有今日,我就不应该留着你的命!我真的好恨哪…好恨哪!”
“贱人…贱人…来人哪,快,快把这贱人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