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盛侧眼,忽而望向孟仲元,道:“仲元,送一送大殿下。”
孟仲元垂首称“是”。
他步下玉阶,顶替了陈风的位置,将李佑白推出了宝华殿。
直到送到殿前宽阔的白玉步道前,他才松开了手,浅笑道:“大殿下珍重,老奴告退了。”
“孟公公有劳了。”李佑白也笑道。
孟仲元转身而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的脚步将踏进宝华殿,却见李元盛已从高台走下,近在眼前,孟仲元忙半跪,道:“陛下有何吩咐。”
猝不及防地,李元盛却抬脚朝他的心窝子狠狠踹去。
“混账东西!”
孟仲元被他踹翻在地,跟随李元盛多年,这可不是第一回 了,但是他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可再经不起这么一踹,当下急喘了两声,伏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第62章
就算信纸烧了半页, 就算没有他的印鉴,皇帝如何认不出他的字迹。
孟仲元栽了个大跟头,趴在地上依旧头晕目眩。
李佑白说密信是有人寄到将军府, 连曹来都不曾提,更没说是他的印鉴。
可是他越是不提,皇帝越是猜忌。
孟仲元从前卖官,后又领人征铁课, 本是替李元盛弄金银。
削藩, 血洗了宗室, 也空了国库。
李元盛有那么几年,颇为醉心于敛财。
孟仲元虽是他的奴才,但是奴才也心大了。
好在六万九千两银不算什么。
“老奴知错, 陛下恕罪。”
李元盛鼻腔喷出一口恶气, 道:“朕纵着你,宠着你,是觉得你可堪一用, 这么多年你长了本事,连胆子也大了。”
李元盛抬脚, 朝着孟仲元的肩膀又是一蹬,孟仲元身子晃了晃,在地上趴稳了。
耳边却听李元盛的声音缓缓问:“仲元是不是老了?”
孟仲元赶紧说:“奴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元盛抬脚又是一蹬, 猛地蹬到了孟仲元的右耳。
孟仲元只觉耳中嗡嗡大响, 却忽听殿外传来一声哭腔:“父皇, 父皇为何要打孟公公?”
正是庆王李佑廉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走到了殿门外, 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珠。
李元盛皱了皱眉头, 却放下了脚。
庆王只有六岁, 他鲜少对他疾言厉色。
“你来做什么?”
李佑廉跑进殿,先是一拜,继而扑到了李元盛脚边,哭哭啼啼道:“阿果害怕,父皇不要再打孟公公了。”
李元盛心烦地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摆手对孟仲元道:“你滚罢。”
孟仲元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待他一瘸一拐地出了宝华殿,李佑廉才抬头抹了眼泪。
见李元盛按住额头,他乖巧问道:“父皇可是头疼,要不阿果替父皇揉揉?”
李元盛笑了一声,又问:“阿果来宝华殿做什么?”
李佑廉眼珠一转,答道:“儿臣来找大哥哥。”
李元盛眉头蹙紧:“他已回留青宫了。”说着,便要往后殿而去。
李佑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紧随其后,眼巴巴问道:“父皇要去哪里,父皇不陪陪阿果么?”
李元盛顿住脚步,早已没了看奏章的兴致,索性道:“阿果今日想做什么?”
李佑廉露齿笑道:“阿果想去碧落殿,那里有桃树,儿臣想吃桃子。”
李元盛点着他的额头,道:“春日哪里会结桃子?”
李佑廉吐了吐舌头,继而揪住李元盛垂下的大袖,胡搅蛮缠道:“那阿果要去看桃花。”
是有几日没去碧落殿看娴妃了,李元盛轻抚过跳动的额角,应了下来。
*
日影当空,典茶司的人刚刚送来装有泉水的陶罐,周妙便听宫人说李佑白回来了。
她立即另起泥炉又煮了茶,端了茶瓯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