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仙说:“他是天帝,是三界至尊,是大道安排给我的正缘,他能亲手斩断与他相伴万年之久的旧姻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与我续姻缘,我怎会不动心?天地至尊爱上了我,为我抛却曾经,只求我伴他左右,而我只需顺从他的话,他就日日夜夜将我捧在掌心……天君,这就是我芙蓉要的姻缘。紫竹夫人她要的,是不容半点沙子的纯净至爱,向男人讨要那种东西,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而我,要的只是半分真心的宠爱,它不会引火烧身,也不会让我走向灭亡。”
“你把它称为爱吗?”玄楼轻声道。
芙蓉仙笑道:“不,我要的只是姻缘,只是满足自己的东西,与天地至尊轰轰烈烈爱一场,何乐而不为?姻缘只是姻缘,爱会烧身,会带来痛苦,但姻缘不会。天君像紫竹夫人一样痴,竟能认为,所谓结了姻缘就必须有爱意……我以为能说出姻缘是买卖的天君,会清醒克制,未曾想,天君竟然把姻缘等同于爱。”
玄楼转过身去,慢慢走下云阶。
众仙不知他要做什么,跟在他身后问道:“帝君是要请二太子殿下回来,行重启天道的大典吗?”
玄楼停住,说道:“不必跟了,我只是为了我那姻缘去寻死,没甚意思,也不好看,不需要看客。”
众仙怔愣,神色慌张。
司命天君半点不慌,他刚刚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察觉出了玄楼现在是不死之身。
他噙着玉笔,慢慢说道:“我劝帝君还是省一省,别白费力气。天道重始,天地三界的生机之源都在帝君身上,源源不绝,就算帝君现在到断崖前自绝,魂魄散了也会被天道再扯回来,换言之,帝君你散了魂魄,碎了心,也死不了。”
玄楼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唇紧紧抿着。
他的魂魄已经碎裂散尽了一次,却如司命天君所说,被仙体内天道给的源源不断的生机重新拼回来。
很疼,但他不会死。
你看,连殉情都不让。
众仙道:“原来是为了情……”
“唉……与紫竹夫人一样。”
于是,众仙上前来劝道:“还请帝君重启天道,带吾等踏上新道,修身养性。”
玄楼闭了闭眼,挥袖收剑,放浪疏狂飞回手中,再次运起,一剑断了云梯,封了天界,剑化封碑,牢牢锁住了天界之门。
众仙眼睁睁看着新帝召回一本金壳妙言书,收入袖中,飘然下界。
“这是何意?!”
“这可如何是好,新的天道不始,咱们的修行不就无法精进了吗?”
司命天君打了个哈欠,对姻缘仙说道:“早知道他这么喜欢这个故事,我当初就该再润润色。”
姻缘仙忧思满面,叹道:“不知天帝这一去,要多少年。”
“无所谓。”司命天君说,“又不是人间,少了个帝王就天下大乱了。也就是天界的灵气少了,百仙们没主心骨引着,无法探知悟道,更进一层罢了。”
“他要消沉个千年百年,你写故事的本事始终不得突破,我看到时候最先着急的,怕就是你了。”姻缘仙如此说道。
司命天君叹:“这倒也是。我这千百年来,写故事的水平因旧帝不得突破,所以也一直未能有新突破,老路子用了一遍又一遍,越来越不愿意写命……你这一说,我现在就开始着急了,真想知道新帝带来的新气象,能让我这笔下世界,获得怎样的新天地。”
玄楼飘下界,找了一方荒地,翻手种生机,瞬息功夫,这荒地就建起了城邦,与书中的华京景色一致,只多了草木虫鸟,多了真实的天与地。
这是凡人界,是凡人们还未触及的荒野,新帝在此第一次用了天道给的修为,造了一方熟悉的新天地。
他从袖中取出妙言书,轻叩两下,竹童解除了防护,在地上打了个滚,恢复孩童模样。
看到眼前在这真实土地上生长出的熟悉景色,竹童惊喜不已:“天君!这是华京吗?”
玄楼点了点头,扬手将妙言书抛向眼前的华京,五百生魂从书中世界落于真实的华京中。
玄楼挥手,抹去了这些生魂脸上的惶恐之色,使他们忘掉恐惧的日子,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白莲仙和玄信掉出来,封了口,束了手脚。
玄楼轻轻从他们身前走过,衣摆拖过去,他说:“你们两个自己找地方渡你俩的姻缘劫。”
玄信惊愣。
玄楼回过头,指尖轻抬,风将两位仙送走。
他面无表情打了个响指,华京内,时间开始流动。
只是没了皇帝,没了皇子。
他走进华京,看到了来接他的马车,楼家的车标依然金灿灿的,晃着人眼。
之兰之玉驾马而来,脸上扬着笑,问他:“哥,嫂子什么时候回?”
玄楼垂下眼,轻声答:“明天就回。”
他钻进马车,在马车的摇晃中闭上眼睛。
“爹也是,怎么能让嫂子一个人到徽州走生意呢?”之玉颇是不解,“奇了怪了,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之兰:“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撩开车帘,问玄楼:“哥,嫂子说归期了吗?明天什么时候到,我们好到城门口接。”
玄楼闭着眼睛,手背上多了一滴温热的泪。
他回:“没问到。”
楼之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去瞧了,你们院的花枝上又见了一只蝶蛹,这两天就能破茧化蝶,嫂子要不快点回来,就看不到了!”
玄楼睁开眼睛,慢慢说道:“无事,等不到她,不会破茧。”
楼之玉问:“对了哥,爹问你,你那院子到底要叫什么?他好让人雕了金匾挂上去。上次嫂子说,总是叫大院,土得很。”
“这个土字,着实贴切。”之兰跟着笑。
玄楼愣了好久,说:“等明日她回来,自己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