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玫瑰不断的改变,不如,给更爱她本身的人。若玫瑰本身的刺只能是一种装饰的作用,而他无法将它看作生命中的一切,那么,把它交给能这样做的人。
安德烈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行走的时候脚步会那么的沉重,他的表情变得越发冷峻。这神情是一种天然的伪装,这个骄傲的男人心里头一次什么都没想,因为他什么都不想要去思考。
皮埃尔推开了好友的房门,后者就坐在靠窗的软椅上,窗户紧闭着,厚重的窗帘拉到了尽头。屋外的星空格外的灿烂,更显现屋内的寂寥。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安德烈。”
没有人会话,皮埃尔开始变得生气,甚至是愤怒。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明明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安德烈抬起了手。
“我想要喝一杯。”他说,嗓音不知道为何,有些沙哑。
皮埃尔说不下去了,他恼怒的转身,不一会儿将酒拿了回来。他把酒摆在拖来的小茶几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安德烈像是没有感觉到好友的怒气,他倒酒的动作精准而缓慢,眼神几乎是在凝视着透明的高脚酒杯,而皮埃尔在瞧见这一刻后就彻底的没了怒气。
一声浅浅的叹息响起。
“骄傲,自尊,这两样东西有那么重要?”
安德烈倒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冷硬的说:“对我来说,是的。”
“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直接的否定一切,甚至,”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否定她本身。”
“她的感情,她向你表现的方式,也许有些笨拙,但我打赌,这世界上不会再有那样的好姑娘,她在努力跟上你,安德烈,你不明白,那种努力想要跟上的心情有多难。”皮埃尔几乎是用一种沉痛的口吻说的,因为他自己也是。他笨拙,不聪明,身体笨重,他一直想在那个姑娘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可常常令她不怀恶意的大笑。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安德烈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
“如果我放任她这样做,用这种不成熟的,不理智的心情继续这样做,她会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
“你现在就把糟糕的结果加在她身上了。”皮埃尔固执的说。
安德烈的手攥了起来,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你忘了那场战争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不是那宁静的天空,而是炮火和硝烟。
“我走出了那个困境,但不代表经历过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皮埃尔,战争不久就会来的,我会,”他停顿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像是锐利的鹰。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我没办法像每一个爱她宠她的人一样,战争,你不明白吗?”他的嘴唇抿了起来,变成一种严谨而深刻的弧度。
“她几乎信任每一个人,一旦有人存在,她就习惯性的去依赖,就好像伤员依赖拐杖。若这是和平的环境,她会幸福,但现实不是这样,当那一天到来,我由着那种并不理智的想法冲动的做下决定,后果,我不能想象。她不明白我,她不明白我根本没办法像天神一样做到一切。我有我的责任,皮埃尔,我的父亲,我的儿子,我的妹妹。当一个人拥有这些,那么他永远不会无坚不摧,她不明白这一点,现实中的责任,她完全不明白。”
年轻的公爵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世界上有一个丽莎已经够了。”
☆、第章
皮埃尔有些怔愣的看着他的好友,而后者嘴唇轻抿,冷硬的神情被一种忧愁所取代。
“我第一次瞧见你如此不自信的样子,安德烈。”皮埃尔低声说着,而后者身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
“我不是无坚不摧的。”他压低了声音说着。承认这一件事并不丢脸,但说出口,却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当一个人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时,他就会不自觉的相信,是的,他是这样的,然后在自我的欺骗中越走越远。若这个人没有遇到挫折,那么他的一生将会是一场盛典,若有一次,仅仅只是一次,他看到了真相,那么,绝对是毁灭性的。
“你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皮埃尔停顿了一下,“可不久以后你又完全证明了自己的强大,你是个实干家,安德烈,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我在大脑里将它们不断的完善,我一直兴致勃勃的,好像被燃烧起来一样,可结果呢?我一事无成,但你不一样,安德烈,你不张扬,你只是认定,你只是永远想得多并且做的更多,若人们赞叹你有三种解决方式,我却知道,那是因为你在脑海里已经构思了不下六种。”
安德烈站立着,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语,他那好看的蓝眼睛盯着皮埃尔。
“你不能把阳光和雨露全部剥夺掉,然后责怪玫瑰为什么不开花,安德烈,那简直太冷酷了。”
“这世上不是只有对和错的,不是只有最好和最坏的,很多人,”皮埃尔舔了舔嘴唇,“我是说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这中间的地带生活着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冒险,我从不敢将它带到现实生活中,但你可以,安德烈,你行的,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皮埃尔几乎是用一张赞扬的语气在说这句话。
安德烈瞧着他的好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着什么,良久,他动了动睫毛开口道:“你把我当成了一个孩子,皮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