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公爵瞪大了眼睛看着海伦:“我的上帝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好像我们会有这样落魄可怕的一天一样!”
“爸爸,那并不是说完全不可能的,”海伦停顿了一下,“那只是最坏的打算。而正如您先前所举的例子,您觉得我未来最好的生活是嫁一个高贵的人,成为一位优雅的贵妇人,可是爸爸,男人们都去打战了,女人要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呢?您所说的一切都是在这场战争没发生之前才能拥有的最美好的生活啊!”
“我的女儿,你在胡乱担忧,你所设想的一切都是我们这里的生活会受到那该死的战争的冲击,可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有最强的军事武器和最勇敢无畏的军人,俄国是不会受到任何冲撞的,沙皇会庇佑你们,上帝总是怜爱我们,我可怜的女儿,你该做的就是和每一位公爵小姐一样多去参加宴会,也许那位安德烈公爵并不是最好的,战争中总是能出现更多年轻有为的人。”
瓦西里公爵喷了喷气。他原先在老公爵那里受了气,所以当气上头的时候就不免对安德烈有一些不满。那个老头子怎么还能受到重用呢?可想而知,当今的陛下有时候也会做出这种不够英明的决断。
海伦抿了抿嘴唇,“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就算那些人当了将军也和我无关,就算安德烈没有升官我也高兴,他是最好的。”
瓦西里公爵被海伦这一通话给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愚蠢,愚蠢!”
伊波利特看这情形,上前一步,喊道:“爸爸……”
“噢,伊波利特,看看你的妹妹,你是我的长子,是库拉金公爵家的大少爷,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呢?放着正事不做和你这愚蠢又胆大妄为的妹妹做一些丢失身份的事情!”
瓦西里公爵气愤的将怒气迁怒到伊波利特身上,海伦伸手挡在伊波利特面前。
“爸爸,您这是迁怒。作为一位高贵的公爵,您现在的做法可一点都不优雅得体。”
瓦西里公爵被噎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小女儿。
“瞧瞧吧,我要求你像一位庄重的公爵小姐一样,你就从不会这么做,现在,却总是来挑父亲的毛病,是因为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博尔孔斯基才让你这样吗?”
“爸爸,您现在就像是一位吵架吵输了的孩子,因为输了所以开始口不择言了。我们现在是两个孩子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两位成年人了。”海伦故意提高了嗓音,并且强调了孩子这个事情,而那明显的令瓦西里公爵脸红了。
“噢!我的上帝,你们三个在争吵些什么呢?”阿琳娜从门外进来,一脸的惊愕。
“妈妈,您瞧瞧爸爸,他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孩子。”海伦学着某位公爵先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着,只是她那年轻漂亮的脸蛋上可从来不会浮现那种严肃到吓人的表情。
阿琳娜的脸上微笑了起来,这么多年,她可从没在她亲爱的丈夫脸庞上看到这种类似于尴尬和羞恼的红晕。
“上帝,我不敢相信这位完全没有礼仪可言的小姐是我的女儿,你该觉得羞愧,公爵小姐。”瓦西里公爵双手背在身后大声的说着,而海伦完全没有介意,甚至咯咯的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到底怎么了?”阿琳娜缓步走到丈夫的身边,这位个子不高的公爵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询问道。
瓦西里公爵用一种羞恼的口吻看着自己的妻子,就像每个无可奈何的丈夫一样冲着自己的妻子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女儿。”
阿琳娜有些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不是那种可以毫无畏惧的反击丈夫“那也是你的女儿”的那种妻子,她天性过于懦弱了一些,总是将丈夫的话奉为圣旨。而在海伦看来只是一般夫妻用于调笑的话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严肃道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了。
海伦知道她的母亲,所以她只是轻快的走到对方身边,抱着对方的手臂,笑着说:“爸爸,您可别忘了,我也是您的女儿,您不爱吃的菜我也不爱吃,我们都知道南瓜是一种多么恐怖的食物,不是吗?”
“噢!说到南瓜,天呐!你说得对,女儿,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南瓜更恶心的食物了!”瓦西里公爵拧着眉毛说道,几乎要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了,只是多年来的装模作样使得他不允许自己露出那种有失体统的表情。
当瓦西里公爵开始碎碎念关于南瓜的一些事情后,海伦冲着自己的兄长眨了眨眼睛,后者微笑了起来。
伊波利特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他的妹妹了,但偶尔,她那些出其不意的举动又让他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了解永远都会是只在一段时间,一个方面。
阿琳娜不明白这件事儿是怎么发生的。她原以为这又是一场争执,却没想到后来成为了自家丈夫发表他对南瓜有多么厌恶的一段说明会,而她的女儿就像个调皮鬼一样挽着她的手臂,不时的奉承她的丈夫。
十五分钟后,当瓦西里公爵终于停下他的南瓜“厌恶理论”说明会后,他马上醒悟了过来,自己可能被他的女儿摆了一道。
“这是什么,把自己的父亲当成傻瓜吗?”瓦西里公爵恼怒地说着,而海伦,不是先前的那种不满,也不是嬉笑的样子,而是用一种沉静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很抱歉,爸爸,我绝对没有那种不敬的心情,只是,我请求您,听听我的想法。”
瓦西里公爵被女儿这种真诚的祈求给弄的有些不自在,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让它们放在身后,又挺了挺肚子,好维持自己的威严。
“那就说吧,我并不是一个老顽固一样的父亲,比起尼古拉·博尔孔斯基那个家伙,我就是开明的化身。”瓦西里公爵喷了喷鼻息,尽管他脸上皱纹已深,看人的时候总是一脸桀骜,但此刻,不管他做什么样的举动,看起来其实都不过是一个争宠的小孩儿。
啊,是的。海伦想,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她面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瓦西里公爵,而是女儿的父亲。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如果说她原先对瓦西里公爵还存在着一种些微的排斥和不自在,那现在,它们都消失了,代替的是一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