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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定下来的试贴诗是一副图画:一个农民在种地,一个儒士在旁边埋头读书,一个商人拉货从旁边路过。
这幅图有多种理解,全看考生们诗句是否紧扣自己理解的主题并进行加深,许清元并不给出唯一的标准答案。
乡试正式开考。
第一场题目除了试贴诗有些难度之外还算中规中矩, 学生对于试贴诗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有人提出或许这道题目的答案并不唯一, 可这样就更能分出好坏优劣。有些时候立意选的好, 确实事半功倍。
好在第一场考试没有人作弊,这也是题目类型的缘故,要是连帖经墨义和试贴诗都写不出个大概来, 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
许清元虽然不必监考,也不能外出,但却牢牢关心着每个流程, 她自己也是乡试监督的一环。
到第二场考试完毕后,考生们就没这么轻松了, 因为主考官是许清元,所以他们这段时间基本都在集中复习律法和判语, 谁知道考试中一个判语题目都没出。众人失望的同时, 也有人揣测是不是许清元太过软弱,所以她的考题没有得到其他考官的认同, 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稳妥不出错的题目。
这些人自觉得已经窥见天机, 连忙调整复习策略, 把第三场考试策论的重点放在四书五经中的理论上。其他人就算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也满以为这位许翰林会出很多律例题目,一头扎进相关书籍中复习的昏天黑地。
然而等到上了考场,众考生一见那五道策论题目,绝大多数人都傻了眼。虽然考试过程中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可是众人的叹息却此起彼伏,从口中一直落到心上。
考察丁银的第一题还算好答, 毕竟是今年的“热点”问题, 之前就有许多人预测会考到, 汀州也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考到的府。
第二题的题干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有句“欲善其事先利其器”的成语在,出处大部分人也答得上来,就是不知道把此句话作为题目的话应该如何作答。这位许翰林究竟是考表面意思还是要拔高立意,这是一个问题。好在如今许清元自己倒是不用再受这个罪了。
其实有心的考生很容易发现,第三、第四道题目考察的完全是实务问题,在第二题的判断上自然也会倾向于从改良农业甚至其他手工业的工具方向解答。只不过这部分知识真的非常冷僻,学生们都是十年寒窗不事生产的文弱学子,除了农家子外很少有人真的关注农业,更不用说被他们视为“贱业”的手工行业。
许清元此举就是想影响考生们原本的固有思想,放下对行业的偏见,让他们知道技艺、技术改革的重要性。
后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强迫他们干什么似的。
考生之中,有一个叫做房平乐的女子,她凝视着最后一道题目久久不肯下笔。
她没有见过许翰林本人,不知道她的脾气性格,就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房平乐也觉得对方必定是反对黄老尚书坐上丞相之位的,可是她思来想去,觉得从百官们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并不一定是坏事。
考科举的没有不在乎成绩的,房平乐也是如此,她家中贫苦,是父母顶着上面几房的压力供她读书。之前考出过一个秀才算是狠狠扬眉吐气一番,但是秀才也并不多么值钱,家里人希望她努努力考个举人出来,一家子就能改换门庭,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
房平乐的背后是全家十几年的付出,她不应该只考虑自己。
一直被安放在桌上的毛笔被人轻轻拿起,蘸饱墨水。房平乐闭了闭眼睛,在考卷上奋笔疾书起来。
在贡院中的考生们绞尽脑汁为前途拼搏的时候,曲介正在谨慎地执行许清元暗中交代给他的任务。
那天早晨他醒得很早,悄悄守在楼下,不久就看到张闻庭从房门出来,避着人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外走去。
曲介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到达了一个小村庄中。张闻庭遮遮掩掩地走进村中一户大户人家的宅中,曲介不方便继续探查,想在附近找几个人问问这户人家的名姓,却不见任何村民经过。
他在远处蹲守一刻钟后,才有一个小女孩提着篮子瑟瑟发抖的路过这里。
曲介连哄带骗终于从小姑娘口中了解到了关于这户人家的一些“传说”。
“吴家是我们青河村最有钱的人家。”九岁多的小女孩紧紧地捏着曲介给她的三枚铜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我娘说他们家造孽,拐别人家的小孩子,所以吴家的小孩子都死了。娘让我千万不要经过这里,但是我上午割草走的远,又急着回家,才路过他们门前的。”
“爹还说别看他们现在明面上做的是猪肉生意,实际上还在继续诱拐小孩。如果只是把孩子们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小厮还不至于这么‘损阴德’,但是他们……”小女孩悄悄附耳在曲介耳边,说:“吴家还吃小孩呢!柳大牛的妹妹就是被他们家吃的,柳大娘现在都疯了!”
曲介皱着眉蹲在树后面想了半晌,不明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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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小女孩走后又过了两刻钟,张闻庭才从吴家出来。
接下来半个月,张闻庭陆陆续续又来过几次,他并不是每次都会去吴家,也曾多次去另一户农家呆过很久。
张闻庭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送进了吴家,而这一天恰好是乡试放榜的前一天。
如果曲介没有认错,那个男孩子就是柳家大牛。
作者有话说:
虽然亦如是。如果胆敢随便点评糊弄了事,事后还会被朝廷责罚。加上眼下又是八月, 天气炎热, 虽然考官的房间肯定比号舍好得多, 但阅卷仍旧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年纪大点的考官甚至会出现累到双眼模糊,中暑不起的情况。
这些同考官们在阅卷过程中会把自己认为合格的卷子推荐给主副考官,即“荐卷”,连同考官这一关都没能被选中的,便被称之为“落卷”。但并不是说这些考生就一定落榜,按照常例,一般最后根据名额等因素,考官们会在落卷中“搜遗”,或许其中真的有沧海遗珠。
考生们考了多久,许清元等人就批了多久的卷子,甚至考生们出了贡院,她们还在加班加点。许清元心中暗道:当这个主考官,派头倒是挺足的,心累也是真心累。
她看着其他考官的荐卷,经过一轮筛查以后,送到她面前的考卷水平已经算是十分不错,她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关于策论,也无怪乎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这么多天,这么多篇文章看下来,是个人都得看吐了。
反而是许清元没有参与大家的闲谈讨论,一个人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考卷面前,一份一份又一份,看的无比认真仔细。
她在找一份“大逆不道”的言论,找一种能让她眼前一亮的思想。
因策论题目对她抱有成见的孙翰林,想到许清元虽然是第一次出任主考官,甚至是第一次出任考官,就能把整个乡试过程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但没有出过乱子,甚至在处理作弊事件时也几乎没有惊动太多人,这次乡试实在可堪本省历年乡试的表率。孙翰林看着许清元沉静仔细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她的才能。
主考官还没休息,其他人怎么能偷懒?孙翰林依样画葫芦在考卷面前坐下,细看遗卷。其他人见主副考官都如此,虽然眼睛都快看瞎了,也得认真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月上柳梢,繁星缀满天空。同考官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房休息,许清元打开门户,不顾形象地盘坐在地上看着卷子。
“大人,今天先休息吧,明日再看也来得及。”孙翰林从凳子上起身,舒展浑身筋骨,看着大有通宵审卷之势的许清元劝阻道。
“嗯。”许清元嘴上是这么应答的,但人却根本没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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