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再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我,只好跟在女御身后泱泱离开,却不知我走远之后,身后人从软榻上起身,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书案,竟是少有地怒形于色!
做崔小郎的妾她看不上,做我王玙的妾,难不成也是自甘下流?
侍从们不意他忽然发怒,大惊之下跪了一屋子,良久,方有甲士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上。
这是那日,您在竹林中扔在小女郎脸上的,小人以为郎君有用,便捡拾回来
王玙盯着那一小块月白色布料,神色变了数变。
那甲士见状,又小心翼翼请示:郎君,此帕似乎为那南家女郎心爱之物,您看?
出乎意料,王玙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丢了!
第十九章
拿到金珠之后,王家特地派出数名甲士,一路护送我回家。
考虑到家中人多眼杂,我故意带着王家甲士来到城北,用囊中的一小部分金珠,从掮客处购下了位于牛尾巷内的一处三进宅院。
虽为末等士人聚集处,却也清幽雅静,且一路上有王家车队紧随其后,威风凛凛,以至于左右忌惮,邻舍闭户,甚有一年轻女郎,为了避让而摔倒于道旁。
令我十分满意。
拿下门锁钥匙后,我揣着囊中剩下的金珠,大摇大摆回到南府,打算带上小梅一起前往新家。
幸而,娘亲除了留给我一张帕子,还留给我一个小梅,帕子丢了,我还有小梅!
想到这里,之前在王家留下的伤心也被尽数冲散。
我进了南府,便院前院后地呼喊小梅,直喊得嗓子都劈了也不见回应。
这几日,南家阖府正为了明日南锦绣的出嫁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人理我。
心下不安愈演愈烈,我径直寻到正为南锦绣添妆的嫡母,开门见山地质问:我的小梅哪里去了?
自王玙一事后,南夫人对我多有忍让,此番神色依然和风细雨:小梅?她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
巴陵太守纳妾,她主动求去,已去了三天了
闻言,我眼前直冒金星!
她怎么可能求去!她说过要等我嫁了,让我养她一辈子的!
对我青涩而无措的怒吼,南夫人回以一副怜悯并同情的口吻:傻孩子,她从一个家生婢做到了太守的妾,那是何等的造化?世上哪有人不愿做主子,而甘愿做奴婢的呢!
不,不,你骗我!
我在怒吼中回了房,取了金珠便往外跑。
此时陈家聘担已至,猪羊牛牲,花红表里,自大门一路绵延至内院,堆垒足有百抬。
放眼望去,处处红绸铺面,丝罗坠地,富贵难言。
我却只觉恐怖。
这张辉煌的锦绣大口已经吞掉了小梅,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第二十章
巴郡与滁州相邻。
十几年了,我从未出过滁州,就像其他生长于斯的小娘子一样,理所当然地生活在这一片不算丰饶的土地上,也从未打算离开。
但我没办法。
我得去把小梅要回来。
天黑透了,我揣上剩下的三百金珠,用自己平时攒下的串钱贿赂了府里赶车的小路子,让他连夜带着我赶往巴郡。
马车颠簸了一夜,我便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午时,我们赶到庾府,只见大院府兵如云,枪戟森森,刚往前走了两步,便被一根长枪狙到喉下。
来者何人?
对着那雪亮的枪头,我咽了咽口水:南家锦屏,求见太守不,求见太守新纳的姨娘。
喝,这倒罕见。
那府兵收了枪,朝身后人笑道:一个小玩意儿,来找另一个玩意儿,新鲜不新鲜?
众人自是捧腹大笑。
我见他谈笑自如,显然颇有地位,连忙将一颗金珠塞到他手里,小声诉求:大人,我有金,只要您为我找来姨娘,这颗金珠就是您的!
对方捏着珠子,眼神顿时晦暗不明。
令小路子在车上等我,我跟着府兵来到不远处的暗巷,刚转过身,便被对方抓住发髻,狠狠抵在墙上!
说!金在哪里?
任我如何也预料不到,堂堂巴郡太守府之府兵,竟敢于大门口公然抢劫!这哪里是兵,明明是匪!
庾牧治下之乱,可见一斑!
我半张脸磕在生冷的青砖上,顿时疼得钻心,只能不住讨饶:大人,我阿耶是云水县令,只要能找到小梅,我会给您更多金的!
然而对方根本不听,一手粗鲁地在我身上掏摸,不多时便寻到了那囊袋,将金珠倒在自己粗糙的手心把玩,垂涎之色,溢于言表。
我心知遇到硬茬了,转身要逃,那府兵却狠狠掐住我脖子,目光淫邪:世家的女郎,又怎会孤身出行?
说,你到底是谁?!
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只得搬出最有力的救兵:实不相瞒,我、我实是王玙爱姬
呵呵,还要骗我?
那些金子都是他给我的,你看那囊袋上,还有王家徽印
那府兵再不识字,王家徽印却是识得的,我见他面色变幻,出言威胁:你夺了金子便罢了,若敢侮辱于我,被他知晓了,定会将你枭首于众!
王谢二姓,对庶人的威慑是不容置喙的。
对方一犹豫,手便松了,我连忙将他一推,撒腿就往巷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