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有些养开了的性子也逐渐收了回来,尤其是先帝钦定她为太子妃后,孟霜晚便日日被耳提面命,要做个贤良端庄的主母,行事谨慎规矩,万事以太子为先。
出阁之后,她专心做着太子妃,陛下登基后,她又是六宫表率,世人称道的贤良国母。
渐渐地也就忘了幼时的这段经历。
及至眼下见了这战局图,才勾起了那时她跟着外祖父学如何调兵遣将、分析战局的记忆。
也许是这些年太过得太平静了。
也许是这些日子太压抑。
又或者仅仅是因着想起这么一段记忆。
总之,孟霜晚在仔细看了那战局图后,竟将裙摆提起,接着捡起那战局图旁放着的一根树枝,便蹲在地上开始谋划起来。
她的记忆不算差。
尤其是她曾对兵法一道十分感兴趣。
那时外祖父也跟她说了不少大恒对外的经典战役。
因此观察后她便发现,这占据图上所画的,乃百余年前,大恒对黔垅国的一场战役。
那时的大恒不似如今这般国富民强,太.祖于乱世建国后暮年而亡,成宗继位后大恒周遭群狼环伺,为稳定社稷,成宗亲征与黔垅一战。
那一战,黔垅出兵五十万,而大恒这边只有不到三十万兵力。
且多以步兵和轻骑兵为主,而黔垅那边多为重骑兵。
原以为大恒必败,谁知成宗兵法出奇,且麾下能人众多,最终靠着精湛战术重挫黔垅,歼敌十余万,俘敌二十万。黔垅溃军败逃,五年不敢再入中原。
而旁的国家眼见黔垅战败,谁也不敢轻易出兵,给了大恒喘息之机。在这宝贵的五年之中,成宗竭力练兵,发展重骑兵,最终在五年后几国结盟入侵,妄图吞并大恒之时将其彻底击溃。
自那以后,外族再不敢入侵大恒。
大恒也慢慢发展鼎盛起来。
成祖大败黔垅实则是由多场战役组成,而其中最让人值得称道的,便是博羽山一役。
也就是孟霜晚眼前所看见的这个战局图上画出来的战役。
在这一战前,大恒始终处于被动一方,直到博羽山一战后,大恒掌握整个战局主动权,自此改变敌我态势。
当初外祖父在复述孟霜晚这一战时,并没有跟她说成宗这边是如何布局,只是告诉了她黔垅于博羽山下布下整个营的重骑兵,山腰四个弓兵营,山顶则是一个火器营。
那时外祖父让她自己去想,要如何破局。
彼时孟霜晚年幼,即便已经跟着外祖父学了许多,可还是无法顾及全局。
她所作出部署,皆被外祖父以黔垅战术布局一一击溃。
直至她离开,都没能相处好的应对之法。
回了祖父家中后,她也细细研究过一段时日,那时其实已有极大进展,可还没来得及等她彻底完成,她便被要求放下兵书,去学琴棋书画。
可这场战役已经刻在她心中,这么些年即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淡忘了当初的记忆,但再次看见时,当年为了破局而夜夜燃灯至天明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她曾经想到的那些战术,一下子便又涌入脑中。
此时的孟霜晚,暂时忘掉了自己一国之母的身份,忘掉了那些宫人还在外面等着她,更忘了,她身为皇后不应如此蹲在地上。
她只知道,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浮现。
于是她握着那根树枝,开始将多年前自己想到的那些一一画了出来。
当时的大恒只有轻骑兵,人也不如黔垅多,而黔垅将重骑兵布于山脚之下,为的就是拦大恒于山下,那大恒便不能硬碰硬。
步兵虽敌不过重骑兵,但优势便是轻装简行,行进速度快。
因此应当……
“殿下!”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将孟霜晚的思绪拉回,她顿了顿,接着转头一看。
是不知何时找来若月。
“殿下,您怎么蹲在地上!”若月见状忙上前来,走到她跟前时,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孟霜晚一下叫住。
“站着别动!”她的声音有些急,叫若月整个人一怔,不过脚下的步子倒是停了下来。
孟霜晚这才看向地上的战局图。
若月的脚尖离她方才画过的地方只有寸许的距离了,再往前走一点便会彻底踩上去。
若月顺着她的视线一瞧,便有些懵。
“殿下,这是画的什么?”
她怎么完全看不懂。
孟霜晚没有解释,只是问她怎么这时候找来。
“噢是这样。”若月的心思一下子被带走,忙着道,“季修仪惹怒了陛下,眼下陛下正在她殿中要处置呢,奴婢听说了便赶忙来找您了。”
这样的事皇后不在实在说不过去。
孟霜晚一听便猜应当又和敏婕妤相关。
于是她将手中的树枝放下,接着起身。
裙衫早因着她长时间蹲在地上而全是灰尘,可她也没在意。
“走吧,去季修仪那儿。”
刚走了两步,她不由地又停下来,转过身子最后看了几眼地上的战局图。
最终在若月的轻唤下,她收起心中的不舍,离开了这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另一个人也带着侍从来到了她刚刚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