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爷。
海云帆几乎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那些不停不断的音乐声牵扯他的手臂和腿,他在往前走,他对着无辜的人挥动自己的拳头,他看见所有人都在惧怕他,明明暗暗之间,他看到了王陆。
王陆站在他眼前,他并不害怕,也不恐惧。这个中流砥柱一样的哨兵对着他展开自己的双臂,像是等待着他投入自己的怀抱。
“小海,”恍惚之间他听见王陆叫他,“我不害怕,如果你想开枪,那就开枪吧...”
海云帆瞪着眼睛,两行泪就这么扑扑簌簌地流下来。
“...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你想我死,我就死,你让我活,我就活。”
他朝着海云帆的枪口走过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枪的小孩手指在抖,他要是按下扳机,这个距离足够他把王陆的胸口打出一个洞来。
音乐声突然停了。
顾燕帧一眨眼,然后飞快地抓过自己身后躲着的一个小护士。这个英俊的男人野兽一样疯狂地问她,“广播站在几楼?!赶紧回答,广播站!几楼?!”
小护士惊魂未定地比划给他一个7。
顾副处长管不了楼下的一堆烂摊子,他推开楼梯间的大门,跑进一片黑暗里。
海云帆看见自己拿枪指着王陆。
他们俩离得非常近,他的枪口马上就能抵在王陆的胸口。
你怎么能拿枪对着王陆?
海云帆突然笑了,泪痕还没干,他笑得非常悲伤。片刻的静默里,他挣扎着调转自己的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没人能伤害我的哨兵。
王陆的心在那一瞬间空了。他看着海云帆对着他自己扣下扳机,子弹还没出膛,他先一步按着那只细长的手朝上抬起。
子弹打破了他们头上天花板的吸顶灯,玻璃碎片瓢泼大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等待了很久的叶璃终于可以行动,她迅速地扑过来,缴了海云帆手里的枪,远远地踢到一边。
海云帆在一地玻璃里挣扎,王陆和他都是满手满脸的血,没人在乎,没人来得及在乎。
年轻的黑暗哨兵朝着医生和护士大喊,“镇定剂!快点!”
护士长拿着针管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药剂被推进海云帆流动的血液里,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靠着王陆的手,安静地沉睡过去。
王陆半跪在他的向导身边,他抹掉了自己头上的血,亲了亲海云帆的额角。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小海。”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安慰谁。
七楼,广播站,顾燕帧飞快地跑,他不太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但是他有一种预感,甚至不止是一种预感,是一个感应,就算那道纤弱但是明亮的连接断了,他也还是能感应到。
曾经有人给他讲过一个神话故事,说众神创造人类的时候,一个人有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四条腿、一颗心,后来神畏惧人类的强大,硬生生将人撕扯成两半。后来,人只剩下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还有一半心,当然也就剩下一半灵魂。
所以每个人生下来都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寻找和他最为契合的另一半灵魂。
顾燕帧有种直觉,两个无比契合、如同硬币两面的灵魂在空气里磨擦出火花。
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背影,马上就要离开了。
顾燕帧举着枪,一个标准的射击动作。他的手指按在扳机上,对着那个背影冷声道,“站住。”
那个黑影听话地立正站定。
“转过身来。”
黑衣人举起手,缓慢地转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顾燕帧,我已经因为你死过一次了,今天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杜松子知道,今天一切就算能平安结束,里面一局、二局的人也会竭尽所能地寻找这一切的幕后主谋。
博卞肯定是留不住了,不管水月留不留他他都一定没有好下场。等到王陆知道他对海云帆干了什么,顾燕帧知道七年前的真相,博卞就是个死人了。这两位煞星不可能让他好过,所以杜松子得把自己挑出来,他得把自己从这一滩死水里摘出来。
杜松子想活着。
杜松子必须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