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萦之愉悦地应下了,等双喜倒退出门,她轻松地转了个身,感觉脚下挺软和。
低头一看,原来新铺了一块柔软贵重、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
波斯地毯是稀罕的好物件,平日里不常见。
但不知怎么的,纹路看起来总有点眼熟的感觉……
对面的墙角处多了个东西。
她留意望去,角落里新放了个三足鎏金兽首铜炉,里面缭缭燃着沉香。
那铜炉看起来又有点眼熟……
池萦之站在门边,吃惊地转头四顾。
东边半开的裂冰纹轩窗前,冬日挡风的厚重棉布帘子换下了,挂上了色泽淡雅的湘妃竹帘。
三间明堂中间的隔断,也同时换下了棉布帘,挂上了同色的湘妃竹帘。
明明是整套全新的摆设……怎么越看越眼熟?
越看越像梦里见到了许多次的那间静室?!
池萦之震惊地站在守心斋门口,进来时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她终于从猝不及防的冲击里回过神来,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走过去明堂隔断处,掀起了湘妃竹帘,走向半开的轩窗边。
窗外梅枝疏落。楼思危带来养鱼的琉璃碗依旧搁在窗外。
她打开半扇窗,往外探了一眼窗下。
人工开凿的小清池并不大,只有两三只睡莲躺在水面上。
到了夏天,这个小小的池塘里会不会响起蛙鸣?
轩窗边摆放的黄梨木方桌被移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软榻。
书桌木料改制的黑檀木长矮几,就放在软榻前。
池萦之若有所悟,站在软榻处转了个身,目光越过明堂,往里间望去。
里间新放了个六扇山水写意大屏风。
原本的贵妃榻被搬走了,屏风后隐约显出一张黄梨木拔步床。
左右金钩,勾起层层轻绡绮罗。
兽首铜炉里的沉香缭撩,逐渐萦绕了鼻尖。
守心斋的布置还没完全摆放好,一个十来岁的小内侍匆匆忙忙捧着个四角雕莲花的沉香木方盒子进来。
脚下没留神,踩到了柔软的波斯地毯,把他自己唬了一跳,吧唧摔了一跤。
手里捧着的方木盒摔出了两三尺,雕花铜扣被震开,里面的风信子金手镯和脚铃铛咕噜噜滚了出来,正好落在池萦之的脚下。
那小内侍慌忙告罪,奔过来捡起金铃铛手镯和脚镯子,重新放回沉香木盒子,啪嗒盖好了,抱着盒子看来看去,把方木盒塞进黑檀木长矮几的下面。
池萦之低低地倒吸了口冷气。
她清晰地记得,那场经典的静室掉马剧情里,“太子”就坐在窗边软榻上,从黑檀木矮几下面拿出了四角雕莲花方木盒子,打开,露出了满盒珠钗。
在这处极度陌生而又极度熟悉的守心斋里,她心神不宁,坐着发愣了半个时辰,入京以来第一次告病,赶在午膳前的时刻提前出了宫。
心事重重地回到城东老宅子,她叫来了阿重,谨慎关好正屋门窗。
池萦之坐在桌前,郑重说,“昨夜商议的事情,我想清楚了。发展出人意料,已经躲不过去了,再拖延下去,只怕局面会越来越糟,不如现在就解决了。所谓的‘含糊过去的手段’怎么说,还请阿重姐姐教我。”
阿重坐在对面,柔柔地道,“昨夜说过了,奴辗转红尘时曾学了些手段,今日将斩男秘籍倾囊相授。一夜缠绵之后,必定令对方食髓知味,念念不舍,任他铮铮铁骨,尽化作绕指柔——”
“慢着。”不等阿重的下半句说完,池萦之再次喊停。
她拿过纸张,快速写下,“我无意与东宫保持长久关系。只求一夕之欢,获取东宫守护承诺。之后还要想办法抽身远避。”
“哎呀。”阿重的一双美目闪动,捂着嘴低笑起来,拿过笔写道,
“世子爷好像话本里始乱终弃的负心薄幸郎。那东宫岂不是被始乱终弃的——”
没等她写完,池萦之赶紧把笔抽走了。
“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说重点吧,现在就教。”
阿重点点头,认真地想了片刻,开始从头教导,
“世子爷昨夜说对了一件事。”
她的纤纤手指隔空点了点男人要害所在之处,又点了点胸前,喉咙关键之处,拿笔写下:
“床笫贪欢易,不露女儿身难。最要紧的一点,就是引动对方情绪,令其癫狂,焦躁,渴求,不足,再无暇顾及其他。其次要紧的,不能让那人用眼看,用手摸。”
……
“吱呀——”
雕花木门左右打开,司云靖迈过了守心斋新换的包铜门槛。
提前孵化的一盒子虫卵,意外揭露了即将到来的京畿蝗虫灾害。这两□□廷上下都在忙着安排灭蝗之事。
如今安排妥当,他终于得了空,亲自过来看看新修缮的守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