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马蹄声如涛涛雷声一般涌来,燕虎心知常人心中都在想着离去,这些久战的士卒,身心俱惫下,只怕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回禀巡抚,这退兵不必进军,哪一部先走,哪一部后走都是学问,稍有不慎,殿后的败了,降了,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何况蝼蚁尚且偷生,士卒谁肯殿后送死?哪怕军令弹压,只怕溃逃者仍旧数不胜数。”
“如今当务之急,还请巡抚大人与末将先走,趁着察哈尔人分散各处,厮杀一番,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燕虎沉着一张脸,心如明镜一般。
谁人该死,谁人不该死,他心中都有数。
这一千军士哪怕全军覆没,也比海瑞折在阿蒙汗手中好上许多。这大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这些下贱的军汉最是知道地方官的手段,也知道自己不能领得银钱,并非是朝廷囊中羞涩,而是有人上下其手。
而能够治这些贪官污吏的人,哈密小城足足有两个之多。一个便是平海侯,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绎,只是陆绎远在天边,生死也不是他一个寻常千户能够说定的;但另外一人便是巡抚陕西诸地的海瑞。
“海大人,这全军上下,数千军汉,如今五不存一。李飞境遇如何,俺不知道。可这弟兄身后事,都念在大人心上。”
“俺们便是全进尽殁,只有大人还在朝堂一日,俺们家人便能够勉强度日,来日继续报效朝廷。大人要是落在阿蒙汗那蛮子手中,俺们弟兄一场厮杀……”
海瑞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他眼看着燕虎,知道他所言的句句都是实情。过往数十年的官宦生涯让他见多了进退无据的同僚,官差。
也阅过古籍当中一次次大败,其中进退失据比比皆是。纵然是古今名将稍有不慎,都会在撤军当中毁了自己一世英名,败的一塌糊涂。
何况他手中兵马所剩不过千余人,面对十倍于自己如狼似虎的察哈尔人,他着实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扭转败局。
“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士卒纵然有心搏杀,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大人,迟疑不得!”燕虎言语虽少,却字字透露着血腥。
留下与离去的结果近乎一致,都是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察哈尔人的刀斧下,任由劈砍。而眼下每一息都至关重要,能够决定这仅存千人的军队是否能够安然无恙的退回哈密。
这决定莫说是燕虎了,纵然是名震天下的海瑞手掌心都冒着毛毛汗,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一言生,一言死,直叫海瑞止步不前,神色变换不停。
“这旗帜假的。”好半晌,燕虎才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向海瑞,听着他嘴中的言语,呆若木鸡。
他行军打仗大半辈子,见过的大头巾不知几许,他们要么如同呆鸟一般,不通军事,万事都掉在书呆子当中。
要么便像海瑞这般,一言一行都叫人吃惊。
只是他转念一想,心知这是海瑞强装镇定,为了军心才勉强说出的诓骗之语。
换一时间,莫说是他,便是小卒都不会相信这在日头底下,反着光的战旗不是穿行西安,在哈密城也留了一面的“平海”大旗。
“本官巡抚陕西宁夏等地,却闻哈密出了一桩怪事,那城中的‘平海’大旗不翼而飞。今日战场相见,只怕阿蒙汗谋我之心已经不止一日,这哈密城中,不知多少人愿意充作其走狗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