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徒弟不愿那个魔头死在水牢或者公审之下。
可盟主说得却十分刻不容缓。
以那魔头的性情,若真得到了四样江湖至宝,定会卷土重来,把中原武林杀个尸山血海片甲不留。
徒弟把他柔柔弱弱的小承人妻子抱在话里,低声承诺着:“我会保护你,润白,你救了我的命,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伤你性命。”
大魔头其实不知道武林四大神器有什么用处。
父亲疯癫一生,常常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逼他发誓,要拿回这四样东西,然后灭了中原武林。
大魔头还是小魔头的时候,几乎夜夜梦魇,都是父亲疯狂狰狞的脸。
他要拿回这四样东西……
他要拿回父亲要的所有东西……
他要拿回来……他要灭了中原武林……
大魔头站在荒梦山的梅花林中看着新到手的白骨珊瑚笛。
果然是个宝物,像白骨,又像珊瑚。
说是笛子,却没有孔洞,吹也不响,看不出为什么让武林盟当宝贝供起来。
他看了几眼,就随手挂在腰上了。
下一个,是鲛人珠。
当初他派自己徒弟去青崖派拿鲛人珠,那小废物没得手,反而被青崖派八岁大的少掌门所伤,实在是丢人至极。
荒梦山上的梅花日日月月长开不败,红的像血,艳得像梦,看得多了,便也寡淡了。
可大魔头看着这片殷红的花海,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武林盟那天热热闹闹的喜字和红花。
他的小徒弟穿着喜服,金冠上坠着红珠,丰神俊朗,熠熠生辉。
大魔头看过话本,听过说书,他知道新婚是何等大喜,却总也无法感同身受。
当他拼死逃出武林盟的水牢,取了珊瑚笛正要逃走的时候,回首看着徒儿的背影,心中除了痛楚,就只剩痛楚。
他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想着逃走,逃走,快些逃离那个喜气洋洋的地方,逃回一片冰凉的荒梦山,慢慢疗伤。
可内力却仍然乱成一团,挤压得他心口刺痛,甚至干呕恶心。
他到底怎么了……
是中了毒?
还是受了伤?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脆弱,连眼底都常常泛起酸楚,仰头看着天边那轮明月,都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大魔头一生从未落泪。
父亲厌恶弱者,他也厌恶。
只有弱者才会靠眼泪博取同情,那是他一生最为厌恶的行径,看见,就想杀了。
武林盟又围攻荒梦山了,大魔头懒得搭理,把七长老扔到前方迎战,自己回到武林盟里准备杀人。
大魔头原本的计划是,先找到鲛人珠,再杀了那个讨厌的小承人。
或许这个柔柔弱弱的小承人他这辈子里唯一一个那么讨厌却又一直没杀掉的人,就像只趴在他肉里哆哆嗦嗦的小蚂蚁。
不疼,不致命,但是太难受。
所以他连鲛人珠都懒得找,一定要先把那个讨厌的小玩意儿杀了再说。
武林盟里空荡荡的,大部分人都跑去围攻荒梦山了。
大魔头来到喜堂里,这里仍然一片喜气洋洋,烧着红烛,贴着大喜。
摆在外面的宴席无人享用,放在那儿都变了味。
唯有壶中好酒还是好酒,大魔头心绪有些不稳,于是拎着一壶酒喝了一口,慢慢地在偌大武林盟里寻找那个讨厌的小承人。
他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