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低声说:“没有。”
大魔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别让我再看到他,我下次见面,还是会杀他泄愤。”、
徒弟不解:“师父,你为何一定要杀人?”
大魔头说:“我讨厌他,所以要杀他。你走吧,再烦我我连你一块儿杀。”
徒弟说:“师父……”
大魔头生气了,翻身留给徒弟一个后脑勺:“滚蛋。”
徒弟没有离开。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大魔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恨,自然是恨的。
哪怕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当初对霍其情造下的孽,可他恨霍厉已经恨了这么多年,怎么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可他放不下恨,却也放不下那个嚣张跋扈的大魔头。
于是徒弟叹了一声,不依不饶地说:“师父,喝药。”
大魔头说:“不喝,本座要打胎,喝什么安胎药。”
徒弟有点生气了:“你身受朔风城城主一掌,差点命丧与此,腹中胎儿却纹丝不动,他如此努力求生,你却要亲手杀了他!”
大魔头背对着徒弟,沉默着捂住自己的肚子,他又开始觉得痛了。
徒弟说:“喝药。”
大魔头不肯。
徒弟生气了,放心药把大魔头从床上抱起来:“就算明天要杀他,今天也要把安胎药喝……”
话音未落,徒弟忽然僵住了。
他看见了大魔头的眼睛。
那双浓艳的,锐利的,总是阴沉暴戾的眼睛里,竟有一滴凄楚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了发里。
这个魔头……他……他的师父……在哭吗?
大魔头还未擦去的泪痕猝不及防地撞进徒弟眼睛里,他几乎是恼羞成怒了,一拳打在徒弟胸口,想要像从前一样把这个不孝徒儿打出荒梦山去。
可他这一拳落在徒弟结实的胸口,却轻飘飘的毫无力道。
像落花,像飞雪,半点都不疼,只是轻轻柔柔地落在心尖上,戳得徒弟有些恍惚。
大魔头浑身经脉乱成一团,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眼眶酸痛的厉害,甚至想要大哭一场。
可他不能落泪,落泪是弱者卑微求饶的无耻行径,他不屑于此,他厌恨那些柔弱哭泣的小承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人……
徒弟慢慢地,试探着把大魔头抱进怀里。
大魔头不太愿意,可是也没有多少挣扎的力气了。
徒弟轻轻抱着大魔头,十三年来,这个魔头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他连打带踹,于是他从未察觉,他的师父肩膀如此单薄,腰肢如此纤弱,颈后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比他的妻子更加柔弱,更加不堪一击。
徒弟有些不安。
他的心乱了,却不知是为何而乱。
他想要立刻逃离这里,紧紧拥抱着的手指却一寸都舍不得松开。
大魔头挣扎不开,只能认命地窝在自己徒弟怀里,喃喃道:“崇毅,我的武功废了,你想什么时候杀我,就可以什么时候杀我,你高兴吗?”
徒弟说:“师父,不要胡说八道。你只是因为怀有身孕,影响了气海,因此才内力不顺。我会护着你,直到你产下胎儿,恢复武功。”
大魔头很想相信徒弟说的话,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他不只是经脉不畅气海淤塞,而是他那股生来便有的神力,消失了。
大魔头闭上眼睛,轻声说:“本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