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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阳区,什锦路上一对父子撑伞走进白色建筑的大厅。
中年男人在儿子后面收了伞,嘈杂的人群里他要是说话不得不把声音提高,“没淋到吧,儿子。”
宋俞抱着果篮在大厅四处张望,左边有张医院建筑结构图,把各科室和楼层分的清清楚楚的。
“爸,五楼,在五楼。”他指了指上面的图,“呼吸内科,五楼。”
“这天气预报净瞎骗人,说的大晴天,走到半路上脑袋突然被雨点子砸到,疼死人了······”西装革履的男人右臂打湿一片,他单手拍了拍附着在上面的水珠,又观察旁边身体一直不好的儿子。
“我没事,爸。”爸爸问的太急切,宋俞连忙安慰他。
刚走两步,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一时有些尴尬瞬间停在原地。
宋俞爸爸没在意周围人的反应,放在内衬里的手机响了,他刚准备拿出来,一抬头看见儿子在前面等他,眼角一弯哪还管什么消息,迈开腿就朝宋俞走去。
“阿俞,你终于等爸爸了。”男人喜笑颜开欣慰终于懂事了,这还多亏了林长川,想着宋俞以前净干些惹他生气的事,当时都想断绝父子关系,要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娃,自己只有这么一个种了,当初早把他扔在家门外了。
看着儿子那细弱的胳膊,想到他异样的身份,电梯里的男人咳嗽一声略感愧疚,宋俞回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男人赶忙摇头神情悲伤,瞬间反思也是这孩子没妈的早,好不容易拉扯这么大,只要听话不犯大错误,他开开心心健康就好了。
“爸。”电梯里的数字升的很慢,宋俞低头看着果篮里的水果。
男人从思绪中回过神,迟疑片刻,“嗯?”
“听赵叔叔说,长川哥这次生病特别严重,好像动了手术。”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因为这个话题一直都是长川哥和爸爸之间的秘密,“·····那他的家人会来京都照顾他吗?”他还是准备问问。
“要是来的话·····”
“他只有一个人,宋俞。”男人把手放在儿子的头上,神情在晃动,“他爸妈走得早,以前过得不好,别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他不是有恋人吗?”电梯门打开,他们一同向左拐了个弯,“上次叫他留下来吃饭,说已经有人了。”
男人一顿,觉得这是好事,“好啊,可以接过来啊。”
宋俞低低呢喃,应该是恋人吧,长川哥从来没那么长时间看过手机,以前从来都会留下来吃饭再回去可是上次直接走了,这不是恋人是什么?
医院的长廊上,穿着病号服的人走到外面闲聊,一时变得很拥挤,平常五分钟的路程现在用了七八分钟才到病房门口,透过门框上的观察镜,看到里面的窗户是打开的,下降的雨水把窗台的植物打得弯下腰肢,“轰隆隆——”一声闷雷透过云层在医院里喧嚣。
床上的人躺着没有动,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在昏睡,又或许是麻药还没过时效。
宋俞重新搂了搂果篮,伸出右手把门推开。
门开了。
“啪嗒——”一声,另一人掏出的钥匙落在门槛上,顶楼的声控灯被吓醒,突然发出亮光。
站在门口单手撑墙换鞋的林放,跟着声音看去,屋子里没有开灯,两人也没有说话,只有外面的声控灯亮着,之间有种烦躁的压抑。
见林长川把钥匙捡起来,林放的鞋子随意摆在门口,弟弟瞬间跟上来随手关上门。
等视线再一次变黑,他才猛然发现门口的声控灯被人换好了,可能是社区工作者来检查弄的,这服务还挺到位,反正以后回家至少不用开着手电筒走了。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又想到刚才林长川的症状,他没再停顿,三步变两步走到厨房去烧水找药,眉头一路都没放下来。
目光一直锁定在林放身上的林长川注意到他去了厨房,不用想都知道去干嘛,心里被堵着仍没喘过来气,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他哥一句话也不说,冷冰冰地像爷爷走了他来接自己一样。
他无奈叹气,蹲下身把两人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朝向门口摆在一起。明明很想忍住脾气的,他也知道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就算口头上言语很犀利,他也能感受到哥那词不达意的感情,可是,可是现在他就感觉哥会抛弃他,就像是下一秒就不要他,随时转身毅然离去,惊恐的猜疑让人极度不安。
黑漆漆的房子里谁也没有先开灯,待在暗处适应的两人听见彼此间若远若近的呼吸,鸽子般大的出租屋挤着两个和天花板高的男人。
蹲着的人视线一直盯着靠在一起的鞋子,一黑一白,鞋子上斑驳着陈旧的印子却很干净,两个紧紧靠在一起。
“林长川。”撑在洗手池上的男人,脖颈有些酸痛,他抬手在眉间按摩,叫着肯定又在生闷气的弟弟。
怎么最近病情爆发的这么频繁,是不是要换季的原因还是学习压力变大了,自己又没要他考个状元他给他自己那么大压
', ' ')('力干什么!一点都不懂事,真叫人担心。
内心埋怨后又还是担忧,该不该带他去医院再检查检查。指尖里的眉心一直没能松开。
刚才在酒馆里跟个孩子一样,谁天天二十四小时有空看手机,没接到电话就是没接到,不想回消息就是不想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生气的样子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啧。”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发恼骚。
黑暗中,更高的身影靠了过来,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带着冰凉的皮肤贴在林放的颈侧。
一股温热扫在锁骨处,他垂下眼眸,觉得以前那些计谋全是他妈的破主意,草!把他和林长川弄成这样。
亲兄弟不像亲兄弟,恋人又不能变成真恋人。
林长川轻轻蹭弄他哥的脖子,给人一种小心翼翼讨好的感觉。
“哥。”
“嗯?”声音很冰冷。
“对不起,我下次会控制好的。”
出现短暂的安静,乌云在天空中堆积起来,厨房里很闷热。
“好。”回应的声音温柔下去,像是在说我原谅你了。
“长川·····”
“但你下次不准····”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同时沉默。
“轰隆隆——”一声闷雷响起,两人一愣。
寂静的空气冒出一声好听的笑声,“哥你先说。”
林放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尽量显得很温柔,“你想学哪个专业?”
被问的人脸埋在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酒味剩下全是哥自己的味道,像刚进入迷雾里的清香。
“想当个医生,治病救人的。”其实他有私心,哥哥的身体不太好,每到夏天就会生一场大病,他想帮他治好。
手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不过现在应该可以入口,他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喝药。当医生也挺好的,虽然以前极力劝说他要努力学习,挣很多钱来报答他,现在觉得很可笑。他现在想林长川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
“该我说了。”
“等一下!”林放还没说完,连忙制止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右手端着玻璃杯,他适当地松开另一只手,林放在里面旋转了一圈面对面和他站立,黑眸盯着那看向别处的眼睛,又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温水。
温度也不是很烫,但下口还有些困难。
“哦。”其实他也没什么很重要的消息要说,只是想告诉他,以后不准提陆青山了,总感觉他对哥另有所图。
“好。”他扬起笑容,乖乖等他说完。
“你哥我呢,因为业绩突出,工作能力强,被老板极度认可。”林长川点头又喝了一口水,林放摸了摸他喝水的下巴,有些捉弄的味道,“今天陆青山找我,我马上就要升职了。”
“让你当店长吗?”
他不开心地长呼一口气。
这臭小子都给他说了,工作能力很强,很强的意思是当店长吗?他翻了个白眼,“不是,因为他是某企业的老板,想让我当他秘书。”
他的眼神很嘚瑟,像是在炫耀你哥我可是靠我自己走上去的。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指望你了,长川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放平心态学习就好了,等哥有钱了我们就换个大房子,明年你高考我们回去的时候,你也不要太紧张,随便考考就好了·····”
“不行。”握住杯子的手用力,他听到陆青山三个字的时候就感觉苗头不对,果然不出意料从他哥嘴里说出来的就不是好事。
“嗯·····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打在他的胳膊上,“你不应该恭喜我吗?”
“我又不是不会要你,这么好的事情你说这两个字干嘛?”他以为他说的不行,是学习上不能放松警惕。
“你不能去,哥。”借着昏暗的月色,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其实我这些年参加比赛也获得了很多奖金,你是觉得还不够吗?”还要多少,我都会给你的。
妈的,林放无语起来,“又他妈这样。”他一下扒拉掉弟弟的手,“不是钱的事情。”
“不行,他会骗你的,哥。”
男人无语地皱眉,左手揉了揉耳朵,林长川他妈的今天是真的很想吵架对吧。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哥,他很有可能会骗你,他们城府很深又纵横商场,我们算不过他们的·····”
“万一他让你做别的事怎么办?哥,因为觉得你很好控制,这些跨行业都有看不见的水,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平时逻辑清楚的林长川这下看见他坚持的样子,变得慌不择路,说话也没有逻辑。
“够了。”说到底林长川是不是也瞧不起自己,因为连高中都没读完还能在公司老板旁边当秘书,乍一听肯定觉得是骗人的话术,可自己是亲耳听见他的邀请。林放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不想跟他吵架的心情,就当做是他生病了,为他开脱。
“
', ' ')('也觉得我这种人不配对吧。”
“什么?”他一愣,“不是,哥。”
“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自己一个人睡吧。”
还想跟他分享的好心情立马开始郁闷,他将剪好的药片甩到面前人的胸前,东西一下子又落在地上,冷着脸沉气走到门口匆匆穿上鞋。
电闪雷鸣间,房子被照亮,两人的皮肤惨白。
闷热的空气堆积在顶楼,等林长川反应过来追到门口,只听到一声“砰”地关门声,心也如同掉在无止境地黑洞里。
出门的人一时找不到该去哪里,手指在周竹生的电话上略作停留,又觉得他肯定不会收留自己,想到陆青山的那番话,瞬间打了过去。
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财务报告的陆青山听到电话声,很快就接了起来,金丝眼镜上泛着亮光,红色的数字和绿色的数字交叠,听到里面人的话,放下手上的咖啡杯笑着说:“行,我来接你。”
落地窗前是繁华的北州夜景,“轰隆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昏暗的屋子,闷热的天气,和独留拨打着电话的手机,里面回旋着“嘟嘟——”声······
“轰隆隆——”
“长川哥。”宋俞率先呼唤睁开的眼眸望向外面雨景的人,把东西放在他一个人病房的桌子上。
病床上的林长川转过一张苍白的脸,宋俞见了又惊奇道:“天,长川哥你又瘦了。”
本来就够瘦的了,现在因为生病又瘦了一圈。
嘴唇没有血色的人看见进来的两人,扯了一个苍白的微笑,连忙想坐起来,被两人连忙止住。
“孙总。”
“你现在可是病人,长川哥,我已经给我爸说了让他给你批一个月的假,你好好养伤。”宋俞把凳子递给爸爸,又从旁边抽了一个过来坐在他旁边,替他削起苹果,林长川一旁笑着。
“你咋生病也不请一个护工,身边也没一个人。”
“护工请假了,咳咳——”还没说完,嗓子就疼起来直咳嗽,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被唤孙总的男人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水给他。
“谢谢。”他接过温水只是微抿一口,才做完手术也不好快速饮食。
“怎么样?”孙谦骅看着他一脸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心疼地问起来,才发觉面前的人也还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而已。
“睡了一个好觉。”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他如实回答,确实是这么久睡得最好的一觉,只是梦不太好,醒来回忆起会心痛。
宋俞在旁笑,一下子活跃几人的气氛,“连睡个好觉都成了奢侈,难不怪你会瘦。”
“咳咳——”他又咳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抖,宋俞划了一小块苹果喂给床上的人,宋俞担忧地说:“听赵叔叔说他准备过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送到医院一测体温都烧到395度了,他一把年纪说吓都要吓死了,幸好你没什么事。”
他切下一小块又喂给自己,孙谦骅在一旁瞪了一眼,林长川摇头说没什么。
他用力咬着嘴巴里的苹果,调皮地说“”“本来就是嘛,反正长川哥也吃不了太多。”
“宋俞!”
“没事,咳咳——”他一笑,胸腔一动痛起来。
“你生这么严重的病,怎么没见你女朋友过来。”宋俞一下子塞了两块,嘴巴都装不下,说话囫囵吞枣的。
林长川一愣,才解释道:“···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会呢······”
“那赵叔叔不是说,手术的时候还签了病危通知书吗?”女朋也没来,那是谁签的?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林长川思虑了半响才说:“我有一个哥哥。”这下孙谦骅在旁一愣。
“那就对了。”宋俞根本就没注意他爸的反应,接着说。
“不过他不在京都。”
“让他···过来呗。”
“宋俞,你快把苹果吃完再说话。”男人忍不住呵斥他有些粗俗的行为,眼神躲闪,动作坐立不安。
“长川啊。”
“嗯?孙总。”他看着宋俞鼓着腮帮子的模样,笑起来。
“drew和段耀来看过你吗?”这两个是和林长川一起帮孙谦骅打理公司的合伙人,目前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欧洲,平时很难在国内团聚。
林长川点头,“前两天过来的,其实我也只是生的一个小病,还劳烦你们过来看我。”话意带着抱歉。
宋俞在旁边铆足了劲摇头,嘴里直哼哼,三两下把苹果吃完咽进肚子里,“这可不是小病啊,都肺炎还做了手术,哪还是小病?”他说话的语气很本土化,语调像是在唱京剧。
西装内衬里面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孙谦骅终于去理睬那些商业伙计,起了个身到病房外接打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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