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鸮上午从槽口出来就已将结果拿到了手,而其中大致有三点是目前已知的。
其一,他们在拾壹号囚牢泥土床上所发现的那三根携带着红色皮屑的枯黄色毛发。
根据官府那边的尸检比对,这三根毛发中均由仵作检查出了金属含量。
可之前太平府第一次的尸检中却并未提到国泰是因为金属中毒而死,所以监牢内部肯定是就国泰的死因有所隐瞒了。
而结合监狱内那帮犯人口中红色死人的说法,还有他们找到的国泰的毛发上的皮屑,这个死者死时被烧毁的状态很有可能是皮肤通红。
一个正常无重大身体疾病的成年男子。
要造成死亡时就已经程度非常明显的全身性皮肤发红,无非两种情况,那就是疾病或是火场高温所造成的。
但联系那间囚室内火势并未扩散,甚至于只烧到了泥土床周围一圈这一点,就不像是火造成了国泰的红皮状态,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红色,是他生前就已经所造成的病变。
能使人中毒的剧毒红色金属,这个线索是明显且清晰的。
可实际据大清律法所载,自世祖皇帝开始,本朝设有的官府开采明目中,各类矿石金属中能致人中毒且患病后皮肤发红的无非两种。
一为铁,二为铜。
可铁本无毒,燃点也并非完全不可燃烧。
反倒是铜,是无法由明火点燃的一种重金属矿物,而在更早的一些州府记载中,关于百姓开设作坊的炼制铜器,一直有着明确而详细的文献记录,那就是私铸铜器的这一类民间手艺人本身是有极高的死亡率的。
结合第二点,也很有可能就是当时拾壹号牢房为什么被人淋满了菜油,却除了尸体表面根本没有引起更大的火灾。
“因为国泰死于铜中毒,当时铜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致使他的尸体皮肤从头到脚发红,且在死后都无法褪去像个地狱鬼,这也导致了当夜想毁去尸体的人只想解决掉麻烦,却发现铜的燃点过低,无法毁灭尸体,这才引出了后续的菜油焚尸和国泰之死之谜。”
段鸮这么回忆着,也同富察尔济说起了自己目前的猜测。
只是,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
那么现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来了。
国泰一个自半年前开始就关在监牢之中的死囚,怎么会和天天和铜有直接接触,最后造成了皮肤铜中毒死亡,还会被人想尽办法隐藏住这一真相的呢。
“就像你说的,人的皮肤在直接接触熔断后的铜后往往不到数月,就会发生病变,发红就是最明显的一个症状,所以,国泰这个人在牢里接触铜,不止是短短数日,而是有一段时间了对不对。”
听段鸮将秘密送出去证据和尸检结果对比的事情说完,一直撑着头在听,却也在低头思索着什么的富察尔济突然说道。
“对,应该是至少在半年以上了。”
段鸮也跟着回答。
“你觉得这件事和巴尔图那伙人的关系大不大。”
富察尔济用手顶着自己鼻梁骨就这么突然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或许有关系,但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幕后的人存在,我觉得巴尔图并不具备主动杀国泰的动机。”
“嗯,为什么这么说。”
富察尔济又扭头一副在听的样子问段鸮。
“巴尔图上回和我说,要等到‘时机’成熟,带我见识一下监牢真正的秘密。”
段鸮这么想想又继续说道。
“他这个人一直很警惕,也对你这样从外头新来的很防备,照理不该那么快相信我,哪怕我再主动奉承他,还有帮了他一次,也不该这么着急,所以我有一个猜测,国泰的死和他有关,却并不由他主导,甚至他还很需要一个新的能尽快帮他的手下出现。”
“可巴尔图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需要一个新的手下。”
“我猜,那些顶着不同外号的手下应该每个都有自己的用处,不能随便替换,所以应该是什么人的消失造成了他会这么快盯上我。”
“……”
“这里是监牢,除了被押送处斩,并不会有人提前消失。”
“所以,巴尔图有极大的概率,其实是在因为国泰的死去而着急而害怕,所以才找上我。”
不得不说,段鸮这一席靠在墙边面无表情话说的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他将自己完全地置身于上一个死者曾经处于的位置危险中,却又能很清楚很冷静地把自己如今面临的处境,每一个地方都分析的很清楚。
可这么一说,他脑子里其实也想起了那个四分二的长相。
在此之前,段鸮并没有说从这个‘四分二’的身上发现过多地类似疑点证据的东西。
但是此刻说起来,他却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直觉。
那个四分二也是个病态的黄毛。
而且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枯黄干瘦的长相,往常巴尔图对那帮打手都是吃酒吃肉的,但那个四分二看着活蹦乱跳,却胸骨凹陷,常常是一副吃不好的饥瘦模样。
“巴尔图手下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奇特的代号做代称,这可能就是他们本身所承担的‘职责’,就像你说的,国泰死前曾呼喊四分六,那可能不是在叫某个人,而是本身代表着一个暗号。”
“而从外表情况来看,那个四分六,其实和国泰的情况也很相似,不过他还没有到中毒的阶段。”
段鸮想想却也开了口。
“所以,也许是国泰的死使他们有了某种防范,他还没得上,但他身上确实有金属重度早期的症状。”
富察尔济闻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