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递给她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可公主把它们推到了一旁。
“你可以写,”她说,“反正也不难。娜塔丽亚·德拉戈米罗夫。巴黎克莱贝尔大街十七号。”
“您是从君士坦丁堡搭车回家吗,夫人?”
“是的。我在奥地利大使馆待过,我的女仆跟着我。”
“您是否愿意将您昨天晚饭后的活动跟我们说一下?”
“非常愿意。我在餐车的时候吩咐列车员给我铺床,晚饭后我立刻上了床,看书看到十一点,然后就关了灯。因为风湿性疼痛发作,我一直睡不着。一点差一刻,我按铃叫女仆过来。她给我按摩,还为我读书,直到我睡着了。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可能是半小时后,也可能更晚一点。”
“那时火车停了吗?”
“火车已经停了。”
“您没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声音吗,夫人?”
“没听到。”
“您的女仆叫什么名字?”
“希尔德嘉德·施密特。”
“她跟随您很久了吧?”
“十五年了。”
“您认为她可靠吗?”
“绝对可靠。她来自我死去的丈夫的德国领地。”
“我猜您去过美国吧,夫人?”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老太太抬了抬眉毛。“很多次。”
“您是否认识阿姆斯特朗一家——遭遇惨剧的那一家?”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激动。“你说的是我朋友吧,先生?”
“那么,您跟阿姆斯特朗上校很熟了?”
“不是很熟。但是他太太索妮亚·阿姆斯特朗是我的教女。我跟她母亲交情颇深,那个演员,琳达·阿登。琳达·阿登是个伟大的天才,全世界最伟大的悲剧演员之一。麦克佩斯女士和玛格达都赶不上她。我不仅是她艺术的崇拜者,还是她的挚友。”
“她去世了吗?”
“不,不,她仍健在,但是已经退出了舞台,她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
“我想,她是不是还有个女儿?”
“是,比阿姆斯特朗太太小多了。”
“那么她还活着吗?”
“当然。”
“她在哪儿?”
老太太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我得问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跟现在这个案子,车上的谋杀案,有关系吗?”
“有这样的关系,夫人。被杀的那个人就是绑架阿姆斯特朗太太女儿的主谋。”
“啊!”
德拉戈米罗夫公主的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身子也稍稍挺直了。
“照我看,这起谋杀做得真是大快人心!请原谅我的观点有些偏激。”
“这很正常,夫人。现在我们再说说您没有回答的问题。琳达·阿登的小女儿,阿姆斯特朗太太的妹妹,现在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先生。我跟年轻的一代人没什么往来。我认为她几年前嫁给了一个英国人,去了英国,但现在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她停了片刻,接着说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先生?”
“只有一件事了,夫人。有关您的私人问题。您睡衣的颜色。”
她微微抬了抬眉毛。“我想你问这种问题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的睡衣是黑缎子的。”
“没有问题了,夫人。非常感谢您这么爽快地回答我的问题。”
她那带着沉甸甸戒指的手微微做了个手势。然后她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起身,但是她站住了。
“请原谅,先生,”她说,“能问问尊姓大名吗?你很面熟。”
“夫人,我叫赫尔克里·波洛,静候您的差遣。”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赫尔克里·波洛,没错,我想起来了,这是命运的安排。”
她走了,身板很直,但动作有些僵硬。
“真是一位贵妇人啊,”布克先生说,“你觉得她怎么样,朋友?”
但赫尔克里·波洛只是摇了摇头。
“我在想,”他说,“她说‘命运的安排’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