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波洛说,“刚好今天碰上了!我需要看得准、记得牢的人,但很遗憾,总是难以兼备。我问过罗伯茨医生一个问题,没有结果,问洛里默太太也一样。现在想试试看从你这里能不能得到我要的答案。请回忆一下在夏塔纳家打牌的那个房间,说说你都记得什么。”
德斯帕神情迷惑。“我不明白。”
“描述一下房间里的情形——家具、摆设什么的。”
“我未必擅长这些。”德斯帕缓缓答道,“我感觉那个房间的装饰相当奢靡,简直不像人住的。有好多丝绸锦缎之类,也只有夏塔纳那种人才这样。”
“请具体一些——”
德斯帕摇摇头。“恐怕我没有多留意。他有几张上好的地毯——两张布哈拉产的,还有三四张高档波斯地毯,其中一张产自哈马丹,一张产自塔布里斯。有个很醒目的大羚羊头——不,那是摆在大厅里的,估计是从罗兰-瓦德商店买来的。”
“你认为夏塔纳先生不可能去狩猎野兽?”
“他不可能。我敢打赌,他从来没射击过会动的东西。其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辜负你的期望了,我确实帮不上忙。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桌上全摆满了。我只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玩偶,估计来自复活节岛。还有打磨得锃亮的木器,不多见。另外就是马来亚的一些土产。不,我恐怕帮不上忙。”
“没关系。”波洛有些沮丧。然后他又说:“你知道吗,洛里默太太记牌的本事太惊人了!几乎每局的叫牌和过程她都能说上来,不可思议。”
德斯帕耸耸肩。“有的女人就是这样。我想是因为她们牌打得好,而且又天天打。”
“你办不到,呃?”
德斯帕摇摇头。“我只记得两局而已。有一局我本来可以靠方块取胜,结果被罗伯茨搞砸了。他的牌没做成,我们运气又不好,没加倍。我还记得打无将那一局,每张牌都不顺,好在只输了两墩,损失不大。”
“你经常打牌吗,德斯帕少校?”
“不,很少。不过桥牌这种娱乐不错。”
“比打扑克好?”
“我个人认为是的。扑克太像赌博。”
波洛若有所思。“我感觉夏塔纳什么游戏都不玩——我是指纸牌类的。”
“夏塔纳只爱玩一种游戏,乐此不疲。”
“是什么?”
“一种下三烂的伎俩。”
波洛沉默了片刻,才说:“确有其事吗?或者只是你的猜测?”
德斯帕的脸涨红了。“你是指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能臆测?我认为确有其事,错不了。而且巧得很,我刚好是知情人。但我不准备公布证据,毕竟这些信息是私下里得到的。”
“也就是说,牵涉到一个或者几个女人?”
“对。夏塔纳这禽兽不如的家伙,喜欢对付女人。”
“你认为他搞敲诈勒索?有意思。”
德斯帕连连摇头。“不,不,你误会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夏塔纳确实是勒索犯,但却不是通常那种勒索,他要的不是钱。这么说吧,他可以算是精神勒索。”
“那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得到极大的满足。只能这么形容。他最爱欣赏别人的恐惧和畏缩。这样一来他就会忘记自己的卑怯,占据心理上的制高点。这种姿态对女人很有效。只要暗示说他掌握了一切内幕,她们就会告诉他一大堆可能他原来并不知道的事情。这就更激发了他的‘幽默感’,于是他摆出那种恶魔般不可一世的姿态:‘我无所不知!我是伟大的夏塔纳!’无耻至极!”
“所以你认为他用这种方法来恐吓梅瑞迪斯小姐。”波洛慢慢地说。
“梅瑞迪斯小姐?”德斯帕两眼一瞪,“我想到的不是她。她不会畏惧夏塔纳那种人。”
“对不起。那你是指洛里默太太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泛泛而谈。要恐吓洛里默太太没那么容易。何况她也不像藏有罪恶隐私的女人。不,我没有特指什么人。”
“仅仅泛指这一类手段?”
“完全正确。”
“毫无疑问,”波洛慢条斯理地附和,“那种男人对女人的了解一定相当透彻。一步步套出她们的秘密——”
他停住了。德斯帕不耐烦地打断他:“荒谬。那家伙只会虚张声势——其实只是纸老虎。但女人都怕他,真可笑。”
他突然长身而起。
“哎呀,我坐过站了,完全沉浸在刚才讨论的话题里。再见,波洛先生。注意往下看,我下车时,跟踪我的人也会下车。”
他匆匆往后走,下了楼梯。售票员拉铃通知司机有人要下车。铃声余音未息,马上又有人拉铃。
波洛俯视下面的街道,发现德斯帕正沿人行道大步往回走。他懒得去辨认是否真有人跟踪,而是琢磨着其他事。“没有谁情况特殊啊,”他喃喃自语,“这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