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博因顿老夫人服用了含毛地黄的混合药物
2. 杰拉德医生丢了一个皮下注射器
3. 博因顿老夫人阻止家人跟外人交往,以此为乐
4. 事情发生的当天下午,博因顿老夫人鼓励家人离开,只剩自己一个人
5. 博因顿老夫人是个心理虐待狂
6. 大帐篷距离博因顿老夫人所坐的地方(约)二百码
7. 雷诺克斯·博因顿先生一开始说自己不知道回营地是在几点,但后来承认替他母亲对过表
8. 杰拉德医生的帐篷跟吉内芙拉的挨着
9. 六点半,晚饭准备好了的时候,一个仆人去通知博因顿老夫人
10. 博因顿老夫人在耶路撒冷曾这样说:‘我从不忘记,记住这一点。我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事……’
“虽然这些事项都是逐条写下来的,但是它们之间也两两相对。比如前面两点:‘博因顿老夫人服用了含毛地黄的混合药物’‘杰拉德医生丢了一个皮下注射器’。这两项一开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可以说,我觉得这两点非同小可,而且前后矛盾。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没事,我一会儿再说这个问题。我注意到了这两点,认为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会总结一下我对雷蒙德·博因顿犯罪的可能性的研究。事实是这样的:有人听到过他说杀死博因顿老夫人的可能性。并且,他处于一种容易激动的精神状态。他——小姐,抱歉——”他对莎拉点了点头,表示歉意,“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情感危机,就是,他恋爱了。这种情感上的亢奋状态,有可能导致他选择以下几种方法之一。面对整个世界,包括他继母,他觉得自己成熟了,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个问题——也许他最终有了勇气去反抗她,摆脱她的影响;也许他只是找到了额外的驱动力,把他的犯罪从理论变为行动。这就是心理学!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事实。
“雷蒙德·博因顿和其他人在一点十五分左右离开营地,那时候博因顿老夫人还好好地活着。没多久,雷蒙德和莎拉两个人说起话来。之后,他离开了她。根据他所说的,五点五十分他回到营地,去见了他母亲,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回了自己的帐篷。后来,他去了大帐篷。他说在五点五十分的时候,老夫人还活着。
“但是,出现了一个与之相反的事实。六点半,仆人发现博因顿老夫人死了。有医生资格的金小姐检查了尸体。她明明白白地发誓说,虽然当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死亡时间,但是能确定的是,死亡时间绝对比五点钟要早——很可能早很多。
“这两种说法完全矛盾。撇开金小姐判断错误的可能性——”
莎拉打断了他的话。“我没错。如果错了,我会承认的。”
她语气严肃,吐字清晰。
波洛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了——不是金小姐在撒谎,就是博因顿先生在撒谎!让我们看一看博因顿先生撒谎的理由吧。假设金小姐没错,也没撒谎,那情况是怎样的呢?雷蒙德·博因顿回到了营地,看到母亲坐在洞穴口,他走过去,发现她死了。然后他做了什么?求救了吗?马上通知营地的人?都没有。他等了一小会儿,然后直接回到自己的营地,又去了大帐篷跟其他家人会合,对这件事只字未提。这种行为极其怪异,对吧?”
雷蒙德紧张不安地尖声问道:
“当然了,这很白痴。所以,你应该清楚,那时候就像我说的,我母亲活得好好的。当时金小姐太紧张了,所以犯了错。”
“我问自己,” 波洛平静地继续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表面上看,雷蒙德不可能是有罪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天下午,他只靠近过他继母一次,而她在此之前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由此,假设雷蒙德·博因顿无罪,那我们如何解释他的行为呢?
“就像我说的,他的行为是可以解释的!我记得我无意中听到的一些对话:‘你明白的,不是吗?她必须得死!’他散步回来后,发现她已经死了,他那有罪的记忆立刻想到某种可能性。计划已经实施了,不是他,而是他的同谋做的。很简单,他怀疑自己的妹妹卡罗尔,有罪。”
“你撒谎。”雷蒙德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波洛继续说道:
“那么,让我看看卡罗尔·博因顿是凶手的可能性。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证据呢?同样,她也有容易激动的气质——这种气质也许会给她的所作所为增添一份英雄主义色彩。在耶路撒冷的那天晚上,跟雷蒙德·博因顿说话的人,就是她。卡罗尔五点十分回到了营地,根据她的证词,她去见了她母亲。没有证人。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仆人们都在睡觉。爵士夫人、皮尔斯小姐和柯普先生去参观洞穴,他们看不到营地的情况。没有目击者,时间上也吻合。因此,在这个案子中,很容易就能得到对卡罗尔·博因顿的不利证据。
“还有一件事。第二天清晨,有人看到卡罗尔·博因顿把一个什么东西扔进小溪里。我有理由相信,这个东西就是皮下注射器。”
“什么?”杰拉德医生吃惊地抬起头,“可是,我的注射器已经还了回来,没错,就在我这儿。”
波洛使劲点着头。
“是啊,是啊。这是第二个皮下注射器,非常稀奇、非常有趣。有人想让我以为这个皮下注射器是金小姐的。对吧?”
莎拉犹豫了片刻。
卡罗尔飞快地说:“不是金小姐的,是我的。”
“那么,你承认是你扔的了?”
她只犹豫了一秒钟。
“没错。当然了。为什么不行?”
“卡罗尔!”是娜丁,她探身向前,睁大双眼,眼神痛苦,“卡罗尔……哦,我不明白……”
卡罗尔扭过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敌对。
“没什么不明白的!我扔了一个旧的注射器,我压根儿没碰过那个——那个毒药。”
莎拉插嘴说:“皮尔斯小姐说的是真的,波洛先生,那是我的注射器。”
波洛笑了。
“注射器这件事,可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不过,我能说得通。啊,现在,我们得出了两个事实——雷蒙德·博因顿无罪,而他妹妹卡罗尔有罪。然而我一向都是小心谨慎、恪守公平的,总会看到事物的两面。让我们看一看,如果卡罗尔·博因顿无罪,那将发生什么。
“她回到营地,去继母那儿,发现她——死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会怀疑是自己的哥哥杀死了她,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大约在一个小时以后,雷蒙德·博因顿回来了,装作跟他母亲说话,之后对母亲已死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提。也许她去了他的帐篷,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注射器,所以,她更加肯定了!她迅速把它拿走并藏了起来,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它扔得远远的。
“还有一件事能说明卡罗尔·博因顿是无辜的。当我询问她的时候,她对我保证,她和她哥哥根本就没打算去实施他们的计划。我让她发誓,于是她立刻严肃地发誓说她没有犯罪。你们看,她就是这么说的。她没有发誓说他们是无罪的,她只为自己发了誓,并不包含她哥哥——她还以为我不会特别注意到她使用的代词。
“嗯,这就是证明卡罗尔·博因顿无罪的事实。现在,退一步考虑雷蒙德·博因顿有罪的可能性。让我们假设卡罗尔说的是实话,博因顿夫人五点十分的时候还活着,那么,在什么情况下,雷蒙德可能有罪?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五点五十分的时候,他去看他母亲并且杀死了她。不错,营地周围有很多仆人,但是,天色已晚,光线昏暗,因此正好可以下手。但是,这样的话,也意味着金小姐撒谎了。别忘了,她回到营地时,只比雷蒙德晚了五分钟。从这段距离而言,她能看到他去找他母亲了。后来,她知道博因顿老夫人死了,于是意识到是雷蒙德杀死了她。为了救他,金小姐说了谎话——知道杰拉德医生发了烧,病倒在床上,无法揭穿她的谎言!”
“我没撒谎。”莎拉清楚地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性。正如我刚才说的,金小姐比雷蒙德晚五分钟回到营地。如果雷蒙德看到他母亲还活着,那么也许就是金小姐扎了那致命的一针。她早就认定博因顿老夫人邪恶无比。也许,她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法官。这样就能很好地解释她在死亡事件上撒的谎了。”
莎拉的脸变得苍白,她低沉而镇定地说:
“我的确说过牺牲一个人来拯救很多人,这是一个权宜之计。但那是在圣地祭坛产生的想法。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伤害过那个令人厌恶的老太太——我脑子中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然而,”波洛轻轻地说,“你们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在撒谎。”
雷蒙德·博因顿在椅子里动了动,性急地大声说:
“你赢了,波洛先生!是我撒了谎。我到母亲那儿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这——让我震惊极了。要知道,我本来是打算去跟她说清楚的,告诉她,从今往后,我就是个自由的人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可她——死了!她的双手冰冷而无力。于是我以为——就像你说得那样。我以为是卡罗尔——因为,她手腕上有个针眼……”
波洛飞快地说:“这是唯一一个我想不太明白的事。你原本计划用什么方法?你有个方法——而且跟皮下注射器有关。这我是知道的。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你,必须告诉我其余的事情。”
雷蒙德急忙说道:“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方法——一本英国侦探小说——把一只空的注射器刺进人体内,就会发生奇迹。听上去挺科学的。我——我们原本打算那样做。”
“啊,”波洛说,“我明白了,你买了一个注射器?”
“没有。其实,我是从娜丁那儿偷来的。”
波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耶路撒冷那个行李袋中的注射器?”他嘟囔道。
年轻女人的脸有些发红。
“我——我不确定它在哪儿。”她说。
波洛嘀咕道:“你真聪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