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侦查简报
“很好,”波洛说,“那我们就是同事了。那么,如果可以的话,请先让我熟悉一下案件的进展。”
萨特思韦特简要介绍了他们回到英格兰之后采取的行动,波洛仔细地听着。萨特思韦特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善于制造氛围、描绘场景。他对庄园、仆人和警察局长的描述都详尽生动,令人钦佩。听到查尔斯爵士在炉子下面发现了未完成的书信,波洛热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欣赏。
“啊,这真是妙哇!”他激动地感叹道,“其中的推理、重构,真是完美!查尔斯爵士,你本应成为大侦探,而非演员。”
查尔斯爵士谦虚地接受了这份赞美,不过充满他的个人风格。多年以来,他在台上接受过不少对自己舞台表演的夸赞,他已经形成了自己接受赞美的一套无可挑剔的方式。
“你的观察也很准确,”波洛向萨特思韦特说,“你提到他突然与那位管家十分熟稔。”
“你觉得,关于德·拉什布里奇太太的想法是否有价值?”查尔斯爵士急切地问。
“这只是个想法。它表明……嗯,它表明了好几种可能呢,对吧?”
谁也拿不准这“好几种可能”是什么,但也没人愿意承认,所以另外几个人只是喃喃赞同。
查尔斯爵士接着讲述其余的行动和发现。他讲了自己和蛋蛋去拜访巴宾顿太太的经过,最终并未得到积极的成果。
“那么现在,你已经掌握了既有的情况,”他说,“你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他探身向前,有种孩子般的急切。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另外三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终于,他说道:
“小姐,你是否有一丁点印象,巴塞洛缪爵士在桌上放的是哪种波尔多红酒杯?”
蛋蛋不耐烦地摇摇头。查尔斯爵士则插话道:
“我可以告诉你。”
他起身走到柜橱,拿出几个笨重的雕花雪利酒杯。
“当然,形状与这些不太一样,更圆润一些,是很规整的波尔多酒杯。他从老拉莫斯菲尔德店里买的,当时买下了这一整套玻璃器皿。我很喜欢,他就把多余的几个给了我。质地上乘,对吧?”
波洛接过酒杯,拿在手里反复打量。
“的确,”他说,“做工精细。在我的设想中,当晚使用的就是类似的餐具。”
“为什么?”蛋蛋叫道。
波洛仅以微笑应答。
“那么,”他继续自己的话,“我们很容易可以解释清楚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的死。但是,斯蒂芬·巴宾顿的死却更加复杂。啊,要是顺序调换就好了!”
“顺序调换是什么意思?”萨特思韦特问道。
波洛转向他。
“朋友,仔细想一下。巴塞洛缪爵士是一位知名医生,他被害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一位医生会知道别人的秘密,很重要的秘密。医生也有一定权力。想象一下,病人若处在理智崩溃的边缘,只要医生一句话,就会被判处流放,无法再接触这个世界。对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而言,杀掉医生是个多好的主意啊!如果自己的一位病人突然死亡,医生也会心生疑虑。哦,没错,对于医生的死,我们能够找出一堆作案动机。
“正如我所说,如果顺序调换就好了。假如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先于斯蒂芬·巴宾顿被害身亡,斯蒂芬·巴宾顿就有可能看到了什么,进而对第一起死亡事件产生怀疑。”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但是,人不能按照自己意愿选择所办案件的情况,只能从案件本身的状况出发。这仅仅是我自己提出的一点小的想法。我想,斯蒂芬·巴宾顿的死不可能是意外,如果有人下毒的话,那这个人本来是要毒死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结果不小心杀了另一个人。”
“真是与众不同的想法。”查尔斯爵士说。他荣光焕发,但马上脸上又晴转多云,“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想法成立。巴宾顿进屋大约四分钟后,就出了状况。这段时间内,他入口的只有半杯鸡尾酒,而鸡尾酒中什么都没有——”
波洛打断他。
“这个你已经跟我说过了。但为了理论成立,我们可以假设鸡尾酒里有毒。会不会有人本来想毒死巴塞洛缪·斯特里兰奇爵士,而巴宾顿先生误饮毒酒了?”
查尔斯爵士摇摇头。
“只要了解托里的人,都不会在鸡尾酒里给他下毒。”
“为什么?”
“因为他从来不喝鸡尾酒。”
“从来不喝?”
“从来不喝。”
波洛露出烦躁的表情。
“啊,整件事全弄错了。说不通……”
“此外,”查尔斯爵士又说道,“我不明白怎样把两个人的杯子搞混,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坦普尔把它们都放在一个托盘上端出来,每个人都可以任意取用。”
“的确如此。”波洛喃喃道,“不能像强迫人出牌一样强迫人喝哪杯鸡尾酒。你家这位坦普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今晚接待我的那个女仆吗?”
“没错。她来我家三四年了,干活一直很稳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米尔雷小姐都了解。”
“米尔雷小姐是你的秘书吗?那个高高的女士,有些魁梧,像个士兵?”
“非常魁梧。”查尔斯爵士同意道。
“我以前和你吃过很多次饭,但那晚之前我好像没见过她。”
“是的,她通常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当晚有十三个人共同进餐的原因所以她才加入的。”
查尔斯爵士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波洛仔细听着。
“是她自己提出要与你们一起用餐的?我知道了。”
他陷入沉思,然后说道:
“我可以和你的客厅女仆谈谈吗?就是那位坦普尔。”
“当然可以,亲爱的朋友。”
查尔斯爵士按了按铃,对方马上有所回应。
“先生,您按铃了?”
坦普尔三十二三岁,个头高挑。她打扮得很精神,头发整洁,很有光泽,虽然并不漂亮,但举手投足显得镇定干练。
“波洛先生想问你几个问题。”查尔斯爵士说。
坦普尔将不卑不亢的目光转向波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