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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纪和博士竟然真的会选择我作为他的学生。
我仅仅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能在第一区生活罢了。博士可怕的脾气、枯燥繁重的实验，甚至是偶尔的健康损害，我都能忍受。
毕竟大异变后，大片城市沦为怪物的乐园，而人对人的压迫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已经达到了顶峰。
我能还算舒适地活着，就足以感恩戴德了。
但生活从它到来开始，变得逐渐不妙。那是一头刚刚被军队捕获的水母状异兽，通身如草莓团子般呈现樱粉色，漂亮又诱人，让我情不自禁回忆起只在小时候吃过一次却难以忘怀的甘甜奶油。
这是什么异兽？我竟然从未在图册上见到过，隔着一条走廊，我也能看清押送它的军官面如死灰，而博士的脸上显现出令人畏惧的暴怒和憎恨。
做完交接后，博士亲自接过密封胶囊，将其插入培育室槽口，随着机关吧嗒一声开启，我看到它缓缓游出了胶囊，在水中一收一缩地舒展身体。
它飘到了我的面前，粉色透明的触手绕着身体像一条条丝带，随着转圈优雅地忽上忽下。
我竟然在一个非人生物身上看出了矜持。
“好看吗？”
我被这冷不丁的问话吓住了，博士站在我的旁边死死地盯住我的脸，我连掩饰的勇气都无法兴起，硬着头皮回答道：“它很特别，不像其他异兽那样可怕。”
出人意料的是，博士并没有发火，那张清癯严肃的脸上甚至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然而没有任何一丝宽和。
“这叫做蜃兽，牺牲了数千人才捕获。”
我浑身一寒，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后怕，嗫喏道：“老师，这样危险的怪物，新种图鉴上竟然没有收录……”
博士直接打断我：“无法收录，它的数量十分稀少，只在人类世界出现过三次。第一只悄无声息地吃够人后，就带着所需要的离开了。第二只被军队捕获后，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送到了当时资历还浅的我的手中，同这只长得也完全不一样。”
“它的形态不是固定的，是能够将进化凝缩在瞬息的怪物。”
我张了张口，如果眼前站着的不是生物界泰斗纪和博士的话，我会以为这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这，匪夷所思。”
“我是用了别的方法鉴定的，”他凝视着那只不再跳舞而是紧紧贴住玻璃的生物，神色晦暗不定，“由你来饲养它吧，没什么注意事项。”
在莫名的惧怕中，我一如既往顺从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博士从它出现后仿佛老了四五岁，
整理办公桌时，我不小心窥见过他的私人笔记本，上面笔法凌乱全是“又来了”“儿子”几个不成句的字词。
实验项目也单独为它列了一个新种，而不是此前所说的“蜃兽”。
我怀疑博士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这样的天才，痴迷于研究，什么都可能做得出吧？社会上也根本没有死伤大量士兵的报道。
最重要的是，草莓团子的实验报告上确实一板一眼地写着“浮空水母”“危险等级：B”的字样。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中，没过几天就将这项研究完全弃置。我只能尽心尽力地饲养着这只小水母和实验室的其他生物。
它实在过于可爱了，有自己的意识，喜悦时会跳舞，难过时会趴在水底，如果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它的身上，就会整个摊开在培养箱壁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在获得允许后，我会定时将它抱出来称重，它滑韧的触手便会紧紧缠住我的手腕，缩在我的掌心糯糯地摇晃。
我甚至觉得，实验就此停滞也不错，至少它能好好活着。
博士的儿子纪凌找到实验室，他和博士长得非常像，眉飞入鬓、英气勃发，是个少见的美青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博士原来四天没回家了吗？”担心他出事，我几乎想要跑去撬开办公室的门。
“不，不用了，爸爸没受伤。”原先还忧心忡忡的纪凌只是偏了偏头，眉眼很快就舒展开来，甚至挑起眉，兴味盎然地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只蜃兽？”
什么啊，博士对儿子也会信口开河吗？
“确实有一个新种，不过被命名为浮空水母了。”
“干嘛一副怀疑的表情，我爸爸可不会骗人哦。”好像看出了我的不满，纪凌甚至笑出了声音，“但是会隐瞒，摊上这样的老师肯定很头疼吧。如果我心情好，或许会为你解答的，再见。”
不需要我带路，纪凌自己走向了办公室。
这对父子真是如出一辙的谜语人。
那天下午，博士罕见地出现关心起实验动物。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浮空水母，嘴里不停喃喃：“快要行动了。”
就在我害怕间，他又倏忽望向我：“子珂，你的家人还在世吗？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一脸僵硬地回答：“没有，我
', ' ')('父母在执行军务时去世了。老师，问这些干嘛？”
或许我应该上报他的异常，就算会失去这份工作，我也不应该看着博士毁了他自己。
“还好，你听着，”他的语速极快，神情也不正常，“这是一种贪婪成性的生物，它会不择手段成为你的唯一，如果你有家人爱人，它会吃了他们来霸占你的感情。它吃人、吃各种生物，然后取用自己需要的基因，去拼凑一个你喜欢的形象，交配生孩子。子珂，你没办法逃的，也许自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听到这，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纪博士，您现在还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向上级请示休息几天吧，我会照看实验室的。”
可能是我疯了，我竟然敢这样对博士说话，这个时候即便扇我几个耳光，也是我自找的。
但是博士反而慢慢佝偻下脊背，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巨大的愧疚袭上我的心头，如果不是博士，我很有可能会被遣返回第七区过着贫病交加的生活，怎么能对恩人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老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真的很担心您。”
我扶住他，直面了那双孤注一掷的眼睛。
“子珂，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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