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都明白的道理,侯祥怎么会不明白?
就是因为胡七七说得全都在理,他才更觉得羞耻。他成日在同僚面前吹牛,说圣人对他多赏识。他盼着圣人能再度眷顾,他的官阶也能再往上升一升。所以他时刻准备五套新衣勤加更换,每逢餐后漱口必含鸡舌香,就怕圣人突然召见,唯恐御前失仪。
胡七七的话,让他后背发凉,也顿时从美梦中惊醒,知道自己早已在殿前失宠,再无晋升可能。他恼羞成怒,一个耳刮子朝王欽脸上扇去,“胆小怕事的东西,我留你何用!”
他又朝胡七七看过来,冷笑:“我这样就算是张扬了?那张家兄弟比我可张扬了不知多少倍,你瞧见圣人责备了吗?你现在住在灵巧宫又怎么样?圣人不过是见你眼睛生得好看,才想起了她的女儿。宫里头眼睛好看的女孩子多的是,她今日觉得你顺眼,便让你住在灵巧宫。明日觉得你不顺眼了,你该回哪里还得滚回哪里去。不过是区区市井之女,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且等着吧,看看咱们俩个将来谁比谁更惨!”
她正要张口回驳,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用等将来了,朕现在就告诉你结果!”
侯祥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微臣右监门长史侯祥叩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人没有叫他起身,只说,“你似乎对朕很不满?”
侯祥急得汗如雨下,“臣、微臣不敢!”
圣人面露讥讽,“嘴上说着不敢,可你心里仍旧这么想。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朕就是这么个脾气,今日觉得谁顺眼了,谁就能从朕这里得到恩宠和赏赐。明日瞧着谁不顺眼了,那个人便该回哪里便滚去哪里。”
侯祥已知不好,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圣人不再看她,转过身子和颜悦色的朝胡七七走过来,“听说你身子不好?是生病了吗?”
胡七七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行礼,可她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圣人给止住了,“既是身子不好,就不用行礼了吧,免得你累着了,我又要心疼。”
胡七七心道不好,圣人不知在这里听了多久了。她既这样说,恐怕也是听见茵娘撒谎吹牛的那句话了吧。
圣人拉着她的手,满脸和蔼慈祥,“这几日奏折太多,我一直没时间见你,今日晚宴,你正好坐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灵巧宫的人可还听话,不是派了两个机灵的丫头去伺候你吗?怎么只有一个跟着?另一个去哪儿了?若是她伺候不周,你尽管告诉婉儿,让婉儿给你换个听话的。”
说罢,她又对茵娘下令:“既然你主子身体不好,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给她加个披风?别傻站着了,速去取了回来。若她生了病,朕饶不了你!”
侯祥听了圣人的话,脸色由白转青,一头冷汗涔涔而落。他长年钻营,脑瓜子活泛得很,见圣人对他已然没有好感,便决意曲线救国。他跪着一步步朝胡七七爬过去,揪着她的裙摆,哭得狼狈:“七娘子,小的错了。小的是脑袋进了水,猪油蒙了心,才敢那样同您说话。求您看在我是真心悔过的份上,饶恕了小的这一回罢!”
胡七七瞥了一眼侯祥,觉得他这个人虽然讨厌,但还是罪不至死,于是也动了恻隐之心。
圣人令人将他从胡七七身旁拖开,痛骂道:“七娘子也是你能叫的?明知朕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疼惜,你还狗胆包天的去欺负她?朕看你也不是个聪明,右监门长史一职只怕是难为你了。”
圣人说完,问胡七七,“他得罪的人是你,你来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砍头还是罢官?”
胡七七一时心软,“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觉得侯大人应该是知错了,圣人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圣人叹气:“真是个老实孩子,别人欺负你了,你还肯原谅她!朕可没你这样的好脾气。婉儿,今日正谏大夫朱敬则的奏折里,是不是也提到了他?”
上官婉儿出列:“朱大人奏折陈述:侯祥此人于右监门当值时,四处吹嘘受宠经过,言语中多有不堪。简直不知羞耻,无礼无节,侮慢朝廷。为臣职在谏诤,不敢不奏。”
圣人点点头,“朱敬则向来直言不讳,朕就喜欢他这一点。拟旨,赐朱敬泽锦彩百段。原右监门长史侯祥将为九品小吏,那个小吏,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王钦不敢置信的抬头,颤声回答:“微臣王钦。”
“王钦,从此刻起,你便是新任右监门长史,好好当值,谨记前车之鉴!”
第42章报答
那侯祥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王钦却还不敢相信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面色为难道:“小臣未建寸功便晋升,恐不合规矩。”
圣人神色淡淡:“你若没胆子接这差事,我便安排其他人罢。”
王钦大惊失色,唯恐圣人收回成命,连忙行三跪九叩大礼谢恩,“多谢圣人恩赏,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圣人尽忠。”
圣人见他已谢恩,便仍由他担任右监门长史一职。圣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一旁的内侍也拖着瘫软在地的侯祥离开。
看完了一场闹剧,所有恩宠荣辱皆在圣人一念之间,胡七七说不清悲喜。圣人为她撑腰,她固然感动,却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焉知他日自己落败时,会不会比侯祥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