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信把家里所有人都问候到了,还给他们带了许多东西回来,甚至连族里几个学子读书的事都提了两句。
可洋洋洒洒一页字,独独没有提到大嫂半句。
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谭建支吾了一下,项宜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一贯的温和,好像这样的情景,她已经不能更习惯。
谭建尴尬地不行。
“那什么,嫂子,其实是大哥要回来了,回程的日子都定好了。”
项宜这才稍有些意外地抬了抬头。
“大爷要回来了啊。”
谭建连忙道是。
“因为大哥要回来了,今次的信写得简要,只是问家里有什么要在京城采买的,大哥好让人一并办了,一起带回来。”
项宜了然地点了点头。
谭建赶紧揭过这茬,问道,“母亲和大嫂看有什么要置办的吗?”
谭蓉是赵氏亲生的,快到及笄的年纪,赵氏确有几样物什要为女儿置办,于是让谭建拿了笔墨过来,亲自写了几样上去。
谭蓉用笔头敲着下巴,想了一会也跟着写了一堆小玩意上去。
谭建倒没什么想买的,思来想去替学中同窗带了几块好墨。
笔递到了项宜这里,项宜也写了几样。
只是谭建扫了一眼,眨了眨眼。
大嫂要买的东西,无不是家中族里缺失或者需要备用的,如药材、香料、木料等。
却并无一件她个人需要的东西。
大嫂好像,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喜好……
谭建愣神的工夫,项宜已经写好把纸张又放回到了赵氏面前。
“母亲看看还要增添些什么。”
对项宜办事,赵氏还是放心的。眼看着她把家里需要的东西想周全了,连给谭蓉打嫁妆箱子的木料都又添了几件,赵氏满意的点头。
“就这样吧。”
项宜把纸递给了谭建,由他最后汇总写下回信。
谭建接了纸,看了项宜两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
入了冬的日子,一天冷过一天,光秃秃的枝杈里,鸟窝都空了下来,只剩几根羽毛,风一吹也飞没了影。
项宜一早起身,便让乔荇再把房中杂物收拾清点一遍。
“把不常用的放到箱子里,常用的留几件即可。我那套制印的器具,就先放你房中吧。”
乔荇替她一一收拾了,最后收拾到了窗下的书案上,那里林林总总放了许多玉石。
老爷在流放中去世后,项家的日子艰难到了极点,夫人不擅女红,干脆学起了篆刻。
嫁到谭家之后,谭家每月有给夫人的例钱,但因着世家媳妇的陪嫁都甚是丰厚,所有例钱只是一点零花而已。
但夫人几乎没有嫁妆,仅有这点例钱委实不够用,所以还是照旧做着玉石篆刻,几年下来,手艺也越发纯熟了。
“夫人制印又不碍着旁人,怎地还要都收起来?难道这房里只许放大爷一个人的东西?”
项宜见她嘟囔,不免好笑。
“这房间虽不是他一个人住的,但这些篆刻器具都是我私人的物件,刻了印章也是卖出去赚些补贴娘家的钱,怎好当着他的面来做?岂不成了变相同他要钱?”
项家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她若再跟他处处要钱,项家的名声只会越发坐实。
旁的她可以不顾及,但爹在世的时候最看重项家的名声,她不能不顾及。
她感谢谭廷彼时没有落井下石,自会把她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至于更多的,钱也好旁的也罢,她在嫁他之初,就未曾有过设想。
乔荇听着夫人这般说似乎有道理,可又有哪里不太对却说不上来。
项宜倒是想起了什么,又提醒她,“这些账也都一笔一笔记清楚了。”
“这些账是夫人自己的账,又不是谭家的账,为何也得记这么清楚?”乔荇迷惑。
项宜将书架上自己的书都拢收拢了起来,放到了书架的下层的架子上,又将上层空下来的地方,都用鸡毛掸子扫了一遍,留给即将回来的人处置。
她说账是要做清楚的,“我如今掌着谭氏的家,说不定那日就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届时要是有人查账,公私账目分开,账就容易算得清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乔荇却更惊讶了。
“夫人可是宗妇,谁会来查夫人的账啊?”
若是那般,夫人这个宗妇,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项宜摇摇头,没做更多回应,“把账目做清做细,总是没错的。”
乔荇只好应了,把制印器具一干东西都收拾了,暂放到了她房中。
将项宜零碎的东西收拾好,整间房中空荡了下来。
项宜雷打不动地去秋照苑给赵氏请安。
今天已经是谭廷信中算好的归家的日子,项宜请过安,就和谭建一起去了城外等人。
今岁冬天奇寒,这才刚入冬没多久,便一场场的北风扫荡般地席卷而来,河湖早早地结了冰,如今三五岁的小儿已经能冰上小跑了。
项宜和谭建让人把城外大道边的亭子,用密实的席子围了起来,烧了炭火煮了滚烫的茶水,也才能勉强御寒。
过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偶有经过的,项宜都让人送杯热茶上去,或请到亭中来暖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