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好几年,他和她竟然又相遇了,这一次是你情我愿男才女貌吧?确实,确实很有缘。
三月,天气转暖,绍吴为高校长写的论文发表在某个省级期刊上。高校长很满意,特地叫上王主任,请绍吴到一家私房菜馆吃饭。王主任私下告诉绍吴,这菜馆只做素食,但味道鲜美,又适于养生,一顿饭贵得很呢。
席间,高校长开了瓶一千多块的国窖1573,绍吴在心里发笑,吃素食却喝白酒,这是养哪门子生?
但他还是很有眼色地向两位领导敬酒,感谢他们的栽培。
高校长亲热地搂着绍吴,语气豪迈:“你呀,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六月份要换届了晓得吧?我这次是上上下下疏通好了的,绝对,没问题!”
两杯白酒下肚,绍吴的脸颊有些红了,声音也有些含混:“您太抬举我了,太抬举我了……我也没别的本事……以后您要是还需要发论文,您就喊我。”
“小绍啊,”王主任也带些醉意,“小绍就是谦虚,高材生呢!”
“对头,太谦虚了,小绍啊我和你说,这人呢,该谦虚的时候要谦虚,但也不能太谦虚……比如我那个侄儿吧,考研嘛,第一年没考起,去年又考,好不容易进复试了吧还是最后一名,我喊他去给老师送礼,他不敢!他说别个大学老师有钱得很,哪个缺你这点红包?”
绍吴又为高校长斟满一杯白酒:“噢,是范鹏飞吗?我们两个同届的呀。”
“哦——你们俩是同届的?”高校长笑道,“那等他放假回永川了,我叫他来,你们老同学见个面……他不敢送礼嘛,我就说,哪有人不想要钱?人家老师不收,那是因为你送的不够多!复试前一天,我叫他去给三个面试老师,每人送了三万块钱,你猜怎么样?”
绍吴:“怎么样?”
“笔试成绩倒数第一,复试成绩正数第一,考上喽!”高校长连啧两声,“这人啊,该大胆的时候就要大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的,是的,校长我敬您一杯,”绍吴仰头,一口吞下杯中白酒,只觉得从喉咙到胸口都烧得难受,他强压下翻涌的呕吐感,“花了九万块钱呢,那些老师也该给他行个便利,九万块钱……普通学生把三年研究生读下来,九万块钱也够了。”
“嗨,小绍,这算什么,”王主任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我跟你说啊,你就在学校好好跟着高校长混,过几年你就晓得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绍吴点头:“是的,是的……来,高校长,王主任,我再敬你们一杯。”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兴,走出私房菜馆时已是深夜,绍吴把高校长和王主任分别送上出租车,目送着出租车开走了,才总算扶着树,长长呼出一口气。
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寒意,但风已经变得柔和许多。绍吴一手扶树,一手捂胃,闭着眼。
几秒后,他猛地弯下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喝了太多白酒,整个胃像被烧穿了,不是疼,只是很烫很烫,仿佛有人在他胃里灌了开水。他吐得涕泪齐下,五脏六腑绞在一起,也像要被吐出来了。
吐过一阵,胃里舒服许多。绍吴抹一把眼睛,没能把泪水擦干净,仍是看什么都模糊。真是狼狈至极。
春夜的月光落在地上,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