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吴身上难受,思绪是清晰的,他想着范鹏飞的九万块钱红包,他想如果杨书逸有九万块钱,那他就能读研究生了。这个想法和杨书逸是直是弯无关,也和杨书逸究竟喜不喜欢他无关,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怜悯杨书逸,就像高中的时候他跑到老班办公室质问为什么杨书逸要坐“专座”,就像汶川地震之后他陪杨书逸为双亲立起衣冠冢。这种怜悯——绍吴甚至觉得这种怜悯与他爱他无关,就算他不爱他,他也还是会忍不住怜悯他。单是这怜悯,就足够他为他肝肠寸断了。
绍吴迎着风慢慢地走,脚步不稳。他走了很久,直到手机还剩4%的电量,他终于,在春晖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的围墙已经被喷上大大的“拆”字。果然就要拆了。
学校外面的夜市没有了,松溉街上的麻辣烫小店没有了,现在连春晖小区都要拆了。虽然永川还是永川——但那些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都渐渐地,像5·12那天倒塌的旧墙一样,化为废墟,化为粉末。
绍吴坐在春晖小区门口,十二点一刻,他拨了杨书逸的号码。
他又忍不住了。
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杨书逸的声音有些柔软,显然是被吵醒的:“哪位?”
“是我,绍吴。”
“……嗯,怎么了?”
“你家要拆迁了?”
“对,四五月份吧。”
“婆婆他们的住处找好了吗?”
“找好了,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
“哦,那就好。”然后,然后该说什么呢?
“……”
两人谁都不说话,像一场奇怪的对峙。
半晌,还是杨书逸开口:“你喝酒了?”
“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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