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脸憋的通红,虎目一瞪,喝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这是在教训我么!这等妖女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好正不正道的!”手腕用劲想将青年的剑压下去,然而那青年也不见如何用力,却总是将他的刀牢牢格挡住,他分毫都动不了。
大汉眼看着就要气炸了。这时他身边走出来一个人,冲那青年道:“长风,把剑放下。”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
长风望了岳不群一眼,叫了声“师傅”,又看了一眼倚在石上的雪千寻,抿了抿嘴,终于将剑放下了,却又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了雪千寻前面。
岳不群皱了皱眉,道:“长风,到为师身边来。”
长风没动,双手执剑,微微向岳不群鞠了一躬,头垂着,也看不清表情。只听他依旧恭恭敬敬道:“师傅莫怪。”
岳不群的语气里微微带了些怒气:“你连师傅的话也不听了么!”
长风依旧不动,只是继续道:“长风身为华山派弟子,便无法不时刻牢记师傅的教诲。师傅常教导我们说,手中剑不过三尺青锋,却因何而成为天下至刃,不过是因为这剑上承载的“情义”二字。“情义”乃千秋大义,是任何一个江湖人士所不能废弃的。”
人群里有人阴阳怪气地笑道:“岳掌门真是教的一手好徒弟!”
岳不群往人群里冷冷地看了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按在腰侧剑柄上,一字一句道:“江湖妖女恐怕是配不上我们的‘情义’二字的,是吗,长风?”
长风抬起头,直视岳不群,定定道:“长风没有看见江湖妖女,长风看见的,只是一个为情人所弃,身受重伤的可怜女子。”
“混账东西!”岳不群爆喝一声,拔剑便向长风刺去。长风似乎早就料到了岳不群这一击,手中长剑一震,往上一挡,不动声色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冲岳不群道:“师傅,得罪了。”
岳不群又惊又怒,一是没料到这个徒弟竟敢真地忤逆自己,二是震惊于这个徒弟的功夫。他这一剑的确留了余力没错,却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并不怎么起眼的徒弟竟然接的如此淡定从容。
然而顾长风表面看上去一派风淡云轻,心里却连连叫苦,他刚刚愣是用了毕生的克制力,几乎都要把一口牙咬碎,才没表现出极端的痛苦来。这一剑几乎使他半条手臂再抬不起来。若是岳不群再刺一剑,他恐怕就无力抵挡了。
所幸岳不群心机深沉,一剑不成,便不肯再刺第二剑,只是厉声道:“你竟敢忤逆师傅不成!长风!你难道和这妖女……”一句话并未说完,然而众人却都心知肚明。岳不群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继续道:“长风,你仔细想想这几年在华山派的生活,师傅可曾亏待你不成?你难道,难道要为了这妖女背出师门?”
这番话是要将他逼到绝境了。长风垂头默然不语,华山派于他,是这飘摇江湖里的一个家,而岳不群于他,更是如父亲一般伟岸的存在。岳不群此时对他的质问,他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其实心里却像千刀万剐,他几乎不敢去看岳不群的脸色。可是,若他此时“弃暗投明”,将身后这个孤女暴露在众人的寒光冷刃之下,他将来又如何能够安心?将如何能够原谅自己的懦弱?在其后漫长的生命里,他又如何再有勇气,握紧手中三尺剑锋,并相信它能够无坚不摧呢?
长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而却依旧抬着头,直视岳不群的眼睛:“徒儿不孝,想必不能再侍奉师傅了!”
岳不群冷冷道:“你当真要为了这妖女,与整个武林作对吗?”
长风磕在地上:“师傅与长风所说有关‘江湖情义’的话,长风不敢有片刻忘怀。师傅将来,将来必能理解徒儿今日所为。徒儿与这个雪姑娘并无半分瓜葛,只是身处今日的环境里,若是弃她而去,徒儿将来恐怕再也握不紧手中长剑!”
岳不群冷笑了一声:“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武林豪杰!好一个听话的徒儿!”他飞身而起,剑上寒光闪烁,“今天我便替武林除了你这一对狗男女!便是你死了,也不要辱我华山派的名声!”
岳不群不愧浸淫此道几十载,这全力一剑使将出来,真是半点也没有辱没他华山派掌门的名声。场下当时就有人开始估摸,自己与这华山派掌门想比如何。然而人群中也有人不齿,譬如左冷禅,想岳不群一个武林名宿,对付这么个毛头小子,也值得将十余年的功力都使出来吗?更何况还是他的徒弟。
这一剑贯如长虹,朝长风直直地刺过去。长风只感觉一股逼人的剑锋有如实质,简直要将脸上的肉撕烂。他勉力抬起剑,打算不论代价架住师傅这一招。
然而岳不群却阴冷地笑了一声,剑锋陡然转向朝雪千寻!
“你这妖女!误我华山弟子,今日便将你头颅带回以祭我华山列祖列宗!”
雪千寻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忽转过头冲着岳不群一笑。这一笑风华无双,凄艳已极。
连岳不群都不由得愣了愣。
而趁着这剑招凝滞的一瞬间,长风猛地扑过来,将雪千寻护在怀里,岳不群反应过来,长剑狠狠撕裂长风背脊,泼出血来。随即长风将手中剑恶狠狠往岳不群身上扎去。岳不群没料到这样不顾死活的拼斗,不由退缩了一步,而长风怀抱雪千寻,纵身竟从黑木崖上一跃而下!
众人愣了一瞬,都冲到崖口去看,然而黑压压一片,哪还能看到两人的踪迹。
左冷禅冷笑了一声,冲岳不群道:“不愧是华山派!师傅徒弟都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