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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圣辉他看到了?也听到了?……
那彷佛带着质疑却又了然於心的严厉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直射过来,不偏不倚地击中凌仲希的心脏,锐利而又冰冷,宛如提前降临的噩耗,让他硬生生地迎上这份猝不及防的痛击,连一点闪避的机会也没有。
他惊慌失措地挣脱与父亲的暧昧拉扯,战战兢兢地来到圣辉的面前,原想触碰对方的手却在感受到对方异样的神色而停滞了下来,他突然有点不敢再靠近对方一步——
「圣辉……你听我解释、我没有……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凌圣辉浑身都看得出来正袭卷着一股可怕的气旋却极力压抑着,他面容平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说道:「好,我听你解释。」
「圣辉,我……」
圣辉让自己解释,但凌仲希反而一时语塞解释不出来,他该怎麽解释?说他跟父亲的关系只是场交易?说他做这种事都是迫不得已的?
「怎麽不说话了?你不是要解释?」凌圣辉冷冷问道。
「你……是从什麽时候站在这里的?」凌仲希心中祈祷着情况别如自己想得那般糟糕。
「怎麽,看我从哪里开始听见你们的谈话,好斟酌你该解释到什麽程度?」凌圣辉语意尖酸刻薄,完全没有以往的体恤与温情。他冷笑了一声,道:「我在走廊上听到你房里的动静,想过去关心一下,结果就看到你们亲得难分难舍,我甚至还怀疑,你们是故意要让我看到,所以才不把房门给关好——」
「不、圣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爸只是……只是……」凌仲希站在圣辉的眼前,却无法好好地面对他,只能低着头,吞吐着连自己都难以苟同的言词。
「只是什麽?只是性交易?凌仲希,你跟我爸在做性交易吗?话说,他也是你爸耶!」凌圣辉毫不讳言,一针见血地说出凌仲希最在意、也最不愿提及的那个字眼。
凌仲希真的很想否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跟父亲的确就是在做性交易,各施其力、各取所需,因此他根本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是,我是跟父亲在做性交易,但我那都是情非得已的,圣辉。因为如果我不那麽做,我就没有办法顺利升职的你知道吗?」他真的很不想将这种疑似潜规则的说法套在自己的身上,然而为了取得谅解,他不得不坦承。
凌圣辉皱起眉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他的逻辑:「哥,凭你的才气与能力,怎麽可能没有办法顺利升职,要是你真的不愿意,爸他逼得了你吗?」
凌仲希听了这话,胸口顿时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蔓延开来:
圣辉,看来你还不了解你的父亲!要知道,只要是他下定了决心的事,就没有什麽可以阻挠他。如今他对我启动了这个动作,要不照着他的话去做,要不就和他对着干,你觉得身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子,能否忘恩负义和他对着干?一个才刚满十八的孩子,能有多少筹码可以跟他谈後路?
凌仲希想起了当初自己被灌醉的那一夜,那一份无能为力被迫就范的屈辱,那一场就此陷入永无止境循环的噩梦……
只是当时跟自己最亲的人就是父亲,待在身边的人也是父亲,除了父亲,自己又能向谁求助呢?
凌仲希不想搏取同情,可他想让圣辉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人所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他希望自己是那一个能够获得原谅的幸运之人:「我真的是被逼的,圣辉,请你相信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能做到今天的职位,都是因为你跟爸上床换来的?」
「……」
虽然凌仲希认为在实质的工作内容上、大部分的绩效都还是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但就凌圣辉看来,这就是他跟父亲之间的性交易。
「你跟爸究竟上了几次床?」凌圣辉沉着脸又问,「不、应该是说,你们从什麽时候开始做这种龌龊交易的?」
又是一个令人痛心的字眼,即使明白用这些字眼来形容自己的作为或许理所当然,但从圣辉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凌仲希的心有如被割裂划开般的痛楚苦。他想要否认掉这些血淋淋的控诉,可偏偏这又都是事实。
「圣辉,求你……」可不可以不要从头追究……
「什麽时候?!」
凌圣辉赫然大吼一声,声音震天价响,想必惊动了在房里睡觉的母亲,这令凌仲希更加的无措,他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件事了,尤其是母亲。
「圣辉,我拜托你、别这样……」
「到底什麽时候?」凌圣辉再次怒吼,他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十八岁!」
原本一直站在身後沉默不语的凌隆钦终於发了声,他眼里瞪着凌仲希,却对凌圣辉说:「从他有行为能力、有身体自主权的那一年开始。」
父亲如此回答,不仅说明了仲希和父亲的不伦关系早已历经数年,更暗示了仲希的行为全都是出自於他自己的意愿——这一份认知,无疑就像压垮了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 ' ')('彻底击碎凌圣辉剩余的自尊,让他失控地揪住仲希的衣领。
「你他妈的从十八岁开始就对男人宽衣解带张大腿,你他妈的跟我上床又同时跟其他男人上床,凌仲希、你真他妈的怎麽可以贱成这样!——」
凌圣辉抓紧了仲希的衣领又狠狠将他推倒在地,然後气绝地转身离开。
凌仲希本想爬起身去追,可听到圣辉骂自己贱,就算真是身不由己,铁证的罪名还是存在的,登时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去追他了。
凌仲希跌坐在地没有立即爬起来,不是因为身体被撞伤撞痛了,而是由於圣辉的责斥,彷佛抽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让他顿失一切所依,让他一蹶不振,让他深感即使自己再站得起来,也跨不出自己自掘的坟墓了。
在思绪一片空白之中,一双手从身後伸过来扶起自己的胳膊,凌仲希意识到那是什麽,当下一个转身就推开了对方:「不要碰我!」
他瞪着近在咫尺的父亲。这个外表总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可私底下却是个道貌岸然、狡黠如狼的男人。这个给了自己一条可以攀上天堂的绳梯、却在半途把它剪断使自己落入地狱的男人,让他的拳头垂在身侧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刚刚的情况明明可以避免的,噩耗明明可以晚一些再降临的,是父亲……是眼前这个陌生到令他认不出来的男人,故意敞开那扇门、蓄意引发这场灾难,让圣辉发现、让他的美梦中断、让这些日子以来精心堆砌舖成的美好,都在今晚画下了句点。
他知道自己迟早迎来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却不希望是像这样毫无准备即被人揭尽一身丑态、攻得体无完肤的情况下。
他曾想过要在送上戒指之时向圣辉坦承一切,他觉得主动自首至少比被别人揭穿还要来得容易得到谅解,只要花点耐心、只要用点诚意,相信圣辉一定可以理解自己的难处……然而上天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不、是父亲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父亲一定早看出了他和圣辉之间不寻常的情愫,所以才在他欲采取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只是父亲今晚使出的这一招,实在太狠了,直接扫掉圣辉的颜面,以及毁掉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是父亲,是这个叫作凌隆钦、这个掌控凌家实权的男人随意屈手弹指,就把自己苦心积虑所铺设的两人天地给轻易翻覆,让人反应不及,而且毫无退路。
此刻这个人又故作慈悲出手扶持,这算什麽?凌仲希感到一阵恶心。
凌隆钦无动於衷地伫在原地看着站不太稳的仲希,後者不加思索便一步跨来,完全没有对待一位长者的尊敬与礼数,粗野地将他推出门外,并压低音量对他吼道:「出去!」
凌隆钦原想再说些什麽,此时楼梯口处传来了妻子关切的声音:
「隆钦,发生了什麽事?小辉在吵什麽?」
凌仲希趁凌隆钦不留神之际再推了他一把,待他完全退到房门外之後,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
身後的门板被用力关上之後,凌仲希再无力支撑自己,靠着门板滑坐至地上,无声地掩面啜泣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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