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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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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隔天早上,一夜难眠的酸涩与泪流难抑的红肿让凌仲希的双眼看起来极其凄惨又疼痛不堪。好在离上班的时间还很充裕,他用湿毛巾冷敷着眼睛,半晌才有了稍微的舒缓,尽管一夜未睡的煎熬让他困意重重又精神不济,但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开车出门去。

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圣辉那完全变了个样的狠绝眼神,完全不顾旧日的情谊,鄙夷唾弃的字字句句就像随意在地上捡了石头往你身上一丢般地轻易出口,而且颗颗都击在你最脆弱的心坎上,叫他如何不在意,叫他怎麽睡得着?!

然而头再怎麽疼、心再怎麽痛,日子还是一样要继续过的不是吗。

早晨走出房间时,家里边静悄悄的,分不清到底有没有人在家,凌仲希也没敢去敲他们的房门一一确认。不过即使确认了又如何呢?这世上可不会有那种能让时光倒转至昨天之前的奇蹟、让他在敲了门之後看到的还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落寞地到车库提车时,见父亲跟圣辉的车子都已经不在,想必是他们也明白尽可能地避免碰面尴尬,便早早出门去了。

这样也好,经过昨晚那糟糕至极的一夜,碰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不如不见。

可是圣辉的伤容许他自行开车去公司吗?会不会半途出状况?能不能平安到公司呢?

这是他受伤之後第一天去公司,不晓得会不会对伤势造成影响、突临的工作量会不会负荷太重、饮食有没有符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种种的疑虑令凌仲希牵挂不已,想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他的身边去,确定他是否安好。

然而,以自己现在的身分,要以何种立场去关心他的一切呢?圣辉昨晚那一番毫无遮拦的唾骂言语,到底还是深深地伤透了凌仲希的心,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圣辉会用那种激愤的口气怒斥自己,会用那种低劣的字眼辱骂自己,彷佛以往的爱怜温情瞬间蒸发,转眼只剩冰冷无情的嘲讽。待会儿碰面时,他会像平常一样,接受自己的关心吗?

事实证明,现实是残酷的。

当凌仲希在公司里和圣辉迎头相向时,他是带着漠视的表情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就算自己和他打招呼,或是关切一下他的伤势,他一概不理不睬无视而过,冷漠得让一旁同事都怀疑他是不是脑袋撞出毛病了?

只有凌仲希知道,他是在对自己置气。关於昨晚那一场不堪的拆穿戏码,任谁都难以接受,特别是被蒙在鼓里的圣辉。凌仲希纵使心里内疚难过,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所以他不怪圣辉这般无情,相反的,他甚至愿意耐起性子承受圣辉一次次的漠然眼光、一遍遍的拒绝回应,直到圣辉愿意原谅他、再度接受他的那一天为止。

结果事实又证明,感情这种东西,也是可以轻易说没有就没有的。

在公司时,除非是公事,否则圣辉不会与凌仲希交谈,不会与凌仲希正眼相对,不会接受凌仲希的午餐邀约,不会收下凌仲希特地送去的午茶点心,不会伫足聆听凌仲希殷切企盼的关慰……

在家里,他也完全不给凌仲希嘘寒问暖的机会,早出晚回,甚至彻夜不归。

就像两道平行线,根本没有交集的时刻。连不清楚内情的同事们都看得出来,凌圣辉经理在刻意回避着凌仲希课长。

如此的情况自那天事情爆发之後,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圣辉仍旧没有原谅自己。就算事情真得无法原谅,凌仲希倒宁可圣辉对自己大发一顿脾气,或者痛打自己一番也好,总比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一直置之不理的好。

於是凌仲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对方再怎麽找理由拒绝,都要和他当面好好地谈一谈。

※※

因为圣辉的一直避不见面,凌仲希只好请贺御平帮忙。贺御平身为企划部的经理,和营业部有着密不可分的业务关系,即使圣辉再不愿意,也不能把堂堂一个企划部经理给挡在门外。

贺御平对於这两兄弟近来明显疏离的状况有所耳闻,也观察到哥哥是让步的那一方,所以当凌仲希来求助於自己的时候,便了然於心没有推拖,当天下午就直接去了凌圣辉的办公室,把凌仲希的意思转达给他,让他挪出一个时间与空档,给两人一次好好交谈的机会。

当时正在查阅电脑文件档的凌圣辉听了之後表情显得极不情愿,贺御平等了半会儿一直没收到回应,只觉得这两兄弟怎会闹到如此地步,前不久不是还见他俩感情好到勾肩搭背说着悄悄话,怎麽现在竟变得如此的疏离生冷?

不,应该是只有圣辉在闹情绪而已,不然仲希也不会来拜托自己去帮他传话。

半晌贺御平几乎要放弃而离开了,这时才听到圣辉勉为其难地回覆道:「我没时间去他讲的那些地方,就在我的办公室,让他今晚八点过来,逾时不候。」

「好的,我会帮你转达的——」

贺御平随即应声,尔後虽认为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仍是忍不住关心道:「怒我多言圣辉,你跟仲希好歹兄弟一场,若有什麽误会,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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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解释清楚比较好,以免往後留下遗憾。」

凌圣辉冷笑了一声:「御平哥你知道吗?仲希这麽积极找我可不是为了要解释误会,而是要证实那个误会,你觉得我该给他一次再度伤害我的机会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许他有他的苦衷,你可以给他一次让他弥补你的机会。」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起不了什麽作用,但贺御平还是衷心盼望这两兄弟能够尽快排除万难、和好如初。

「行了,我知道了!」

凌圣辉看着任务达成的贺御平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之後,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用着只有自己才会听到的声音咬牙说道:

「他有苦衷,就可以做出背叛我的事情吗?」

※※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凌仲希依约来到营业部的经理办公室,面对着紧闭的大门,他揣测着里头的圣辉是坐在办公座椅上等自己、还是站在窗边远眺窗外的夜景?

他大大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不平静的心绪後,终於敲了门。

叩、叩——

过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里头才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

凌仲希有点失落,想起以往来找圣辉的时候,他总是一秒都不让自己多等地前来迎接,如今他这般的冷淡又被动,想必是还在气头上吧?!

凌仲希推开没有上锁的门板,果然见着圣辉坐在办公桌後的大椅上,可却眼神透着锐利、嘴角噙着不屑,一副本大爷还得为你浪费这时间的不耐烦模样,凌仲希心都凉了一半。

「圣辉……」

「现在还在公司里,你这麽呼我名字不觉得失礼吗?」凌圣辉不客气地怒斥。

凌仲希怔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但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胸间的凉意几乎快冻成了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叫他:「凌经理……」

「到底有什麽事,我很忙的!」凌圣辉手握着钢珠笔,在他桌面的文件上敲了两下催促。

「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关於那件事情,能听一下我的解释吗?」

「你是指哪一件事呢?是你跟父亲的那档子事、还是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的那件事?」

「你听我说圣辉,我并非有意要一直瞒着你的,跟你交往之後,我就决定不再跟父亲有那种交易了,虽然没有办法一时断乾净,但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请你相信我——」

「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你这话我现在听来特麽恶心!你说你没有办法一时断乾净,意思是说在跟我交往的时候,你还是持续跟老爸上床,你上完他的床之後,又跑来上我的床,上完我的床後又回到他的床上去——凌仲希,这麽肮脏令人作呕的事情,你怎麽做得出来?!」

凌圣辉愈说愈气愤,把手中的钢笔往桌面上愤怒一甩,碰击到桌上的文件柜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吓到了凌仲希。

自从上回初次见识过圣辉暴怒的样子後,凌仲希对於这回再次看到他发脾气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仍免不了再度受到冲击。毕竟看惯了他温柔的样子、受尽了他体贴的对待那麽久,而今要去面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张牙舞爪的举态,凌仲希的胸口感到一股宛若被撕扯的闷痛。

然而疼痛归疼痛,他犹是不想就此放弃、还是想要挽回这一切:「圣辉,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应该,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跟父亲保持距离,不会再有那种事了——」

「你既然有那份心,当初就不该有那种事,何必等到事情都做了之後,才在那边假惺惺地求情?我要觉得这事情不对,一开始就不会做,你在事情得逞之後说这种话,不觉得矫情吗?」

对於圣辉浑身带刺的态度与满是鄙夷的嘲讽,凌仲希只能强迫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视掉那些激烈的言行所给自己带来的伤痛。「我真是情非得已的,圣辉,我知道你会认为我是在辩解,我也承认我是做错事了,你要怎麽责骂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求你别不理我,圣辉,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点时间,让我们重新整理我们的关系好吗?」

「哈、重新整理我们的关系?你说的倒好听,凌仲希,让我来告诉你,身为你的恋人是什麽样子的感受。是面对你那熟练的性技巧而我只能以为那是因为你想讨好我才特别的主动;是你身上总有不明的吻痕而我只能假装那是被蚊虫叮咬来着的;是你的领带夹掉在父亲的办公室里而我却只能骗我自己说那是你因公事去找董事长才不小心在那里落下的,殊不知道,这种种的一切,全都是你跟父亲忘情交欢之後所留下来的痕迹!可笑的是,这些活生生血淋淋的证据摆在我的眼前都不晓得多少次了,我还傻呼呼地以为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而你自始至终也只有我一个……凌仲希,你来告诉我,当你在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高高地扣了一顶绿帽子之後,你还能若无其事地跟那个人握手言和吗?你还可以假装自己是圣人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你怎麽有胆子说要重新整理我们的关系呢?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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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麽脸来要求我跟你重新开始呢?!」

「……」

「你知道你最让我唾弃的地方是什麽吗?那便是你同意与父亲的交易,却总装作自己是被胁迫的,一副受害者姿态把责任都推给父亲。再来,你对这种可以品嚐性爱的欢愉又同时能够手到擒来的利益食髓知味、无耻沉迷,即使已经跟我交往了,仍一边觊觎父亲的位置、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付出,自私自利、贪得无厌。」

明明站离对方有一段距离,明明中间还隔着一张大桌子,凌仲希却觉得自己的脸被对方狠狠地刮了好几个巴掌,刮得他不仅身子站不稳,连心也都被搧得颤抖不停。

圣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宛如铁槌般重重地打在他胸口内最脆弱的那一处,让他哭喊无声、让他痛不欲生。

确实他该被打、该被狠痛,他无言以对,因为圣辉的控诉都是真的。

不论自己的理由有多麽得情非得已有多麽得苦不堪言,当初的那个起念动机就是不对的。自己要是不认同以那种方式与父亲交换利益,一开始就应该彻底拒绝,不管是父亲强大的力量,还是父亲循循善诱的条件,他都必须奋抗到底,他都不该轻易接受。

现在可好,他踏错了第一步,後面整个方向都偏掉了,歪斜到无可救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圣辉,我们不是约好,无论发生什麽事,我们都不要放弃对方的吗?

凌仲希握住拳头,虽然说这接下来的话可能太厚颜无耻了,但若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能让圣辉回心转意,他无所谓会被如何看待:「那你要我怎麽做,才肯重新正眼看我?回到兄弟的身分、还是当成一般的朋友,或是当你的部属、听命於你的手下,我都可以。圣辉,请你不要回避我,和我正常的说话聊天好不好?或者你当下不想说什麽或做什麽也没关系,我都可以等,等你有空、等你心情好、等你愿意正面回应我,我随时都可以——」

「够了,说那些都没意义,我现在只要看到你这张跟别的男人接吻过的嘴脸,我就恶心!」凌圣辉突然的斥喝,硬狠地打断了凌仲希的话。

凌仲希望着圣辉一脸嫌恶、好比见到肮脏之物般的唾弃表情别开头去,接下来的话语,是再怎麽厚脸皮也都说不下去了。

见凌仲希呆愣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离开,凌圣辉陡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麽好说的了,请你离开吧!」

凌仲希还想说些什麽,但喉咙顿时一阵乾哑说不出话,胸口也堵得闷慌,双脚想向圣辉走过去,却被圣辉看出了意图赫然阻止道:「请你离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凌仲希完全被圣辉的气势给震慑了,他觉得空气好像忽然进不了鼻腔,肺部断然缺氧,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落得乱无规律,脸色益发苍白无助,但这一切显然引不起圣辉的丝毫同情,只能像个被宣读了数条罪状的犯人,黯然失落地退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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