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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明明如月2
南池荣耀不衰,是建立在不可撼动的功勋之上的。
非儒是被当作南池继承人培养的。
纵然景宴的心思更像父亲,而自己从小就被说作像母亲愚鲁,父亲还是默认将南池的重担给了他。
雁北虽不属秦国,但依附秦国而生,雁北边界无边防,父亲命他驻守雁北。
秦国的戍边将军,没有个年是不得回家的。
这一去是雁北的风沙和严寒酷暑。
浑不吝的景宴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像一夜之间长大,主动对兄长说:我会照顾好母亲与吱吱的。
吱吱觉得戍边是件威武的事情,她反而很高兴。
——他们家又要出一个英雄了。
非儒笑着将吱吱抱起来,他们家吱吱好像发育太晚了,同龄的姑娘都开始长个子,有女孩的心思,吱吱还是短短的腿和肆无忌惮的心思。
他问景宴:「母亲呢?我一天都没有见到她。」
景宴拍了拍兄长的肩:「嗨,你还不瞭解吗?送你远行,她会多难过。」
景宴这样说是有道理的。
当年父亲南下亲征,母亲自打知道的那一刻起就与父亲冷战,即便父亲允许她和卓家人往来,她也没有原谅父亲。
父亲虽和他们几个严肃,却很爱母亲,景宴曾一度不满,总觉得好像母亲才是父亲的孩子。
南池永远只是父亲和母亲的家,他们兄妹永远被隔离其外。
非儒道:「我会常写家书的。」
出发的时候不等人,父亲刚下朝就赶过来。
父亲是南池大司马,他前来相送,只是例行他的公事。
作为他的儿子,非儒并不羡慕景宴和他之间能够把酒言欢的关係,他身知自己担负重任,南池之内无父子。
「此去以为大秦之威,你要事事三思。」
「是,父亲。」
这番远去是南池对他的历练,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不成功名不还家。
父亲拉着缰绳的左手鬆开,拍上他的肩头:「若是待不住了就回家,我和你娘亲在家中等你。」
他眼眶顿湿,不愿被父亲发觉,局促应了一声,驾马离开。迎面而来的风吹干他的眼眶。
雁北接壤当年虽匈奴被逐而西迁的乌桓,瀚漠之中,乌桓人养精蓄锐,接连攻克无数城邦,已成为西域土地上不可小觑的势力。
秦国的士兵这些年在中原征战,已经不似当初擅长草原沙海中的骑兵作战。半年时间里,非儒从期初在乌桓人那里吃亏变得能从容应对他们的偷袭,长安公子的皮肤被烈阳晒黑,被风沙摩擦得粗糙他已是一位成熟的将军。
阿沅和亲路上抵达雁北,见到非儒已有些认不出了。
边塞之苦催人熟,成熟后的非儒并不像他的父亲,他高大又俊朗,站在哪里都像一座坚毅的山,可他时时都躲着自己,隻与他的手下厮混一处。
阿沅和乌桓王高笙的亲事在三年前定下,以秦国之力,远不必送长公主前去和亲。可阿沅与乌桓王却在一场花前月下相遇,她自己要嫁,没人拦得住。
按照约定,阿沅应当在雁北与乌桓的边境等着乌桓王来迎娶。
她待嫁的日子时候不好,正赶上冬季的苦寒。
非儒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他不愿阿沅以为这里一直贫瘠如此,解释道:「等三月开春,野花遍野,景色也是很美的。」
「是吗?」阿沅望着白雪覆盖的枯竭土地,并不相信。
「乌桓王庭应当比这里舒适许多,乌桓王他定会很宠爱你。」
提起高笙,阿沅语气才会有几分柔软:「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会嫁他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高笙时,他才不似个威严的异族王,反而像长安城里的公子,他与她能谈列子,能谈风月。
非儒从没有见过她这样柔和的神情从此以后,阿沅再也不是大秦的阿沅。
阿沅整整挂念了高笙三年,当那个能挽弓猎鹰,也能诗能文的乌桓王借迎亲之名带着他王庭最精锐的骑兵,毫不留情地攻入雁北,杀死秦国的士兵与雁北的平民时,阿沅整个人几乎疯狂。
前线浴血奋战的非儒并没有机会见到一个截然不同、完全失控的阿沅。
他左肩和右腹各中一箭,大秦输得一败涂地,他也输得一败涂地。
连夜向南退兵,是非儒所能做的唯一决定。
他们躲在雁北山一个山谷中,非儒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溃败,人也消沉了下去。南池闻讯,立马派人前来增兵。
乌桓此举欲夺雁北之余,更要煞秦威风。
南池的来使苦口婆心劝道:「小世子,此时不是赌气之时。」
非儒不容质疑道:「区区蛮夷,无需朝廷费心。」
来使是南池的老人了,非儒一直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眼前少年自负偏执的性情,不似是以前的非儒,而更像许多年前的大司马。
', ' ')('那时的大司马也是一意孤行,不听人言。
自然地,也只有那个自负骄傲的大司马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孤注一掷。
非儒拒绝南池的援兵,所有人看来他此行都是衝动之举。
阿沅去劝他,他头一次将阿沅拒之门外。
阿沅是聪慧的女子,她明白非儒怨恨自己。
是她的私情害死了无数戍边战士。
雁北的明月高悬,星河灿烂,都在斥责她。
阿沅没有因高笙的背叛而萎靡,她几乎没余给自己任何余地,自乌桓背信弃义那一刻,她就当从没认识过高笙这个人。
一切,直到非儒领兵夜袭乌桓王庭,他亲自将短剑插入高笙的胸口,获胜而归时。
非儒替大秦和雁北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没了乌桓王,只要大秦乘胜追击,乌桓王庭也将不復存在。
非儒执拗地扭转过了局势,大秦军心大振,朝中一时间传满他的佳话,称他有祖父和父亲当年之勇。
而当初他一意孤行不要援兵时,今日夸讚他的这些人,当初都有着最大的反对声。
非儒安顿好后续的战略,一身伤亦养得差不多,只是他的脑子却混沌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时要去找阿沅。
阿沅仍留在军营中,一连数月的逃往和打击,她形容消瘦,却更端庄,像高高在上的神女不可侵犯。
阿沅第一句话却说:「你杀了他。」
他发出令自己发怵的冷笑,仿佛那个说话这的人不是他。
「是啊,我杀了他,公主难不成正在悼念背叛你的乌桓王?」
她双眼通红,伺候她的婢子说,这些日子她常常在哭。
她在想高笙。
「贺将军,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他不但言辞上咄咄逼人,身体更是向他毕竟。
经此一役,他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将军了。
他高大的身形压迫着阿沅,阿沅无处可躲。她尖俏又弱小的下巴被他捏住:「我一剑刺穿他的胸口,亲眼看着他流血而亡,不会有错的。」
阿沅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听下去。
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流眼泪。
纵使知道三年前的相遇也只是乌桓王的一场精心策划,她还是愿者上钩了。她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行为,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她的眼泪让非儒觉得讽刺。
他衝动地吮吻住了她的泪珠,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阿沅。
高笙对她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逾越之举。
「贺非儒!」她怒着呼唤他的名字。
非儒突然觉得自己全身的伤口都很痛。
他是刺穿了高笙的胸口,杀死了他,可自己也身重数箭,甚至被高笙刺伤了肋下。
他有一腔的委屈,夜袭乌桓王庭那日,他其实怕极了。
他狠了心,不要再做宫廷里那个畏畏缩缩的贺非儒,他是不喜欢读列子百家,他是个不会诗词歌赋的武夫。
可又如何?这里是战场,他是刚刚立下战功的将军。
他的吻上阿沅那一刻,他没了主意,阿沅也没了主意。
唇齿剧烈地撞击,纠葛。
阿沅没有愤怒地推开他,其实这一刻她何其脆弱比起大秦的长公主,她更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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