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立眉毛都立起来了:我们一家子的事,你掺合个什么劲?到底碍于对方的身份,没有把这话说出声。
慕昱清只当看不见他冷淡的神色,继续道:“我看青大小姐刚刚使的那几招有章有法,不像是胡乱用出的样子,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
青岚听了前半句话还像个样子,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终于知道帮她说句话了,没想到,下一句他就露了原形: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村姑出身,问这些招式的来历,叫她到哪去找怎么学的?难道说,是2000年后华夏特种兵部队里,她的队长教的吗?
但是白行立被慕昱清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个可疑之处:青岚那几招外行看不出来,内行却是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随便一个有两把力气的人能做到的!
青岚见实在避不过去这一条,只得祭出了“白胡子老爷爷”大法:“我以前在小李庄的时候,张氏,嗯,就是我寄养的那户人家。她每天让我天不亮就去放鸭子,那时候天太冷了,我穿得又薄,有一次,一个路过的白胡子老爷爷看我可怜,便对我比划了几下,让我每天照着这个练,就不冷了。我怕冷啊,就照着老爷爷教的法子每天练。刚刚对着王副将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就使出了那几招。”
青岚提到的这段经历一直是白行立最愧疚的地方,她一说这些事,这个在敌人面前都不曾掉过一滴泪的,铁打的汉子眼眶就忍不住发热,也就没有追究青岚是怎么得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青岚偷眼去看白行立,心里有些愧疚,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全被慕昱清看在了眼里:白胡子老爷爷?酒精?怎么这小丫头总遇上旁人都遇不到的,神奇的事情?
但这个疑惑只在心里打了个转,他想起更加重要的事:“那青大小姐方便把那些招式打出来吗?”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青岚使的招式简单快捷,往往对敌时能起到出其不意制敌的效果,如果青岚愿意把它传授出来的话,普及到军队中去……
青岚却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这让也被青岚的招式唤来了注意的白行立和慕昱清都有些沮丧:这个年代的人都敝帚自珍,小丫头不愿意传授予人也是正常。
白行立咳了一下,正要说点打圆场的话,只见青岚猛地抬头,亮晶晶的双眼直视着白行立:“那我要愿意的话,是不是以后我可以随时来校场训练?”
原来这丫头刚刚没有马上答应是在想着花样的提条件啊!
慕昱清还没有回答她,白行立已经虎着脸一口否定:“不行!”
青岚气得鼓了嘴,正要争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转眼睛:“那我的方法如果能使将兵减员至少少三成,舅舅也要说不行吗?”
三成!慕昱清和白行立都暗暗吃惊:这小丫头嘴上随便说说,她知道三成意味着什么吗?!也敢随便乱说!
白行立先看了慕昱清一眼,立刻制止青岚:“岚儿,军国大事也是你一介妇孺可以随便插言的?!”
妇孺!妇孺!没有妇孺你还没办法出生呢!
青岚一向不觉得女子有什么不如男的,但在古代的大环境里都是这样,青岚也只是在心里生气,忍了忍,道:“我没说谎,你们先听我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眼看白行立又要喝斥她,慕昱清悠然道:“哦?我倒要知道,青大小姐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怎么让兵员减少折损的法子。”
一个实权王爷开口,白行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好再出声,只是严厉地瞪着青岚,生怕她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慕昱清的话虽有讽刺的意思在,青岚却离奇地没从话里感觉到多少讽意,但被人这么瞧不起,总归是不舒服的,她只当没有听见。
青岚对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不是很熟,但听军事学院讲课的时候,还是有所涉猎的,她脑袋里起码有几百几千个经典战役阵型,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讲起:“我现在要说的,也是当时那个老爷爷跟我讲的。那个老爷爷说过,现在的铠甲骑兵虽在进攻阵时好像是所向披靡,但并不是战无不克,他们,也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这个弱点,再坚硬的堡垒也有被攻克的一天。”
白行立精神一振:现在的夷人就是典型的铠甲骑兵!他虽在上次的战役取得了胜利,但那是靠兵士的悍勇和不畏死亡的牺牲换来的。假如能找到重铠骑兵的弱点,那以后夷人来犯,或许,这丫头说的,将战损率减少一些并不是在做梦!
见两人的兴致已经被调动了起来,青岚也开始兴奋起来,她问道:“你们通常所言的骑兵的优点是什么?”
不等二人回答,青岚便自答道:“灵活性。”
白行立哼了一声:“这还用说?”
青岚瞥他一眼,道:“可骑兵的缺点什么?”
白行立张张口,没有答她。
而慕昱清眼神更加专注:对他这样的皇室中人而言,接触到与军事理论有关的讨论还是相当少的。他平时能有的最多的渠道就是看兵书。
可那些兵书无一不写得玄而又玄,不像青岚这样,仅用两个问题,就抓住了听众的心。
即使白行立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外甥女这两个问题给吸引住了,不由得听她继续道:“也是灵活性。”
白行立眉头一跳,就要反驳,青岚把手往下按了按:“舅舅先别忙,我说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骑兵灵活,可以冲杀战阵,追击敌人,但人骑的是马,不是人,一旦骑兵运动机起来,马不会像人一样,令行禁止,总有不可控的因素在。”
这下白行立忍不住了:“我部的马可没有那么没用!”
青岚一笑:“那假如我在前面加了拒马桩,绊马索和暗器呢?”
白行立一滞,不说话了。
青岚忍不住看了一眼慕昱清:这家伙是纯到这里当看客的吗?自己跟舅舅都说半天了,他看得津津有味得很呢。
慕昱清见青岚看过来,深而清的眼神也看了过去,像是要直入她的心底。
青岚心头不知怎么的,多跳了两下,别过眼去:“就是这样,马不像人,受伤了,只要不是性命之危,便仍可听令作战。我现在说的法子,就是克马之法,当然,克马终是为了克人。”
她见白行立精神已经完全集中过来,瞥到大帐边上有一盆水,便把它端到桌子上,继续道:“刚刚我说过,骑兵具有灵活性,他们就像这盆水一样,只要控制在手中,想把它怎么晃荡,想让它往哪个方向晃荡都行,但是”她猛地抓起一旁的砚台,“砰”地投向水盆!
水花“哗啦”溅起老高,溅了不由凑得很近的白行立一脸。
白行立眼睛一立,就要发脾气,但青岚似有不觉,道:“我说的法子,就像这水中之砚一样,要改变水流的方向,让它不受人力所控,只有往里投入一颗石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