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涧雅会那天早上,我诚恳地让唐文浩带上那把我早已经涂满了「见血喉」的毒药。
“早在我潜入唐府之前,我就已经买通了何府的一个普通小厮,我暗中查过,这个小厮家中有重病老夫,十分缺钱,我给了他一百两,并且让他以后帮我做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就再给两百两给他,他答应了,在碧涧雅会那天早上,我让他在何沛已经整理好并且放好纸笔的袖子里再放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我模范唐文浩的笔记写的一句话「何沛玷污了蔡先生的掌上明珠,着实令人气愤,前吾念着兄弟情谊庇护着他,今他死不悔改,吾无能为力,请颖都报社将此事加以报道,给蔡小姐一个交代,给何沛一个教训……」,我知道,当何沛掏纸笔的时候,比如会发现里面有这么一张纸,也必然会勃然大怒,但他好面子,绝不会在碧涧雅会上与唐争吵,带等到碧涧雅会结束之后,人都走光的时候,他必然会强留下唐文浩要一个解释,唐心胸十分狭窄,他见何沛如此质问他,必然也会生气,我服侍了他几个月,知道他极为暴躁,定会以为这是何沛在诬陷他,人在生气的时候,做的事情往往不计后果,之后发生了什么,想必几位也都知道了。”
“你的确谋划了很久很细,但是,你就这么料定,经过这些事情,他们两个一定会命丧黄泉吗?”康金旺问。
“我不确定,但是我确定唐文浩一定会拿出那把匕首让何沛滚,何沛看到匕首后会更加生气,以为唐文浩想杀他,他练过功夫,唐文浩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们也许谁都没有杀人,但是他们一定会有人被匕首划伤,那匕首可是我自掏腰包,用了最好的材料,请了最好的刀匠做出来的,我不敢说削铁如泥,但一定划到皮肤就会流血,流了血,「见血喉」必会让其中一人当场毙命。
不管哪一人死了,剩下那个都会被认为是凶手,唐何两家势力相当,他们杀的若是一个平平无名之辈,完全不必担心,可是无论死的是唐家人还是何家人,双方都不会善罢甘休,必会追究到底,活着的那一个,也不得不死。”
苏裕道:“论心思缜密,何沛绝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碧涧雅会向来是收到了帖子才能去的,他们二人争执乃至其中一人死后的过程中,你在场吗?或者说,你在亲眼目睹吗?”
付世延摇摇头说:“没有,我安排好一切后就出了唐府,在家里等着他二人死了的消息。”
郑武虎早就已经抹着眼泪,哭着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是朋友啊,我真心把你当好兄弟的啊!”
苏裕和康金旺对视一眼,都有疑惑。突然,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急切而又凌乱。康金旺去开门,见到的竟然是喘息未定的蔡萱。
蔡萱看到是他,没说什么,跑过去付世延眼前,凄然问:“付郎?付郎?”
“阿萱,我……认了。”
蔡萱捂着胸口,颤抖着说:“我刚刚心口狂跳,喘不上气来,我想你是发生什么事了,便立刻赶过来了,我还希望是自己乱想了,没想到……没想到……”
她转过身,像是摇摇欲坠的一朵花,在风雨浇打下愈加顽强,对着苏裕和康金旺盈盈地施了一礼,说:“我才是凶手。”
付世延大惊失色,说:“怎么可能呢?凶手明明是我啊,所有的谋划都是我做的。”
蔡萱转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她说:“没错,但是在碧涧雅会的前一天,你将你的计划告诉了我,脸上全是大仇将报、残忍快意的癫狂之色,我不想你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想你今生皆背负着两条人命踽踽独行,所以我……”
“不!”付世延难掩悲痛,“我怎么会踽踽独行呢?我……我还有你啊!”
“付郎,你错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是我了,就算你没有去谋划怎么杀那两个人,我也回不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付郎,还有你,你,你。”
她点着苏裕、康金旺、郑武虎,神色平静,“你们不会知道,也不会明白,当一个女子的衣带被强行解开时,她便再也不为这个世道所容了。甚至……不被草木阳光所容。”
“自那日后,我不敢站在有光的地方,我出门不敢往地上看,我不能看见地上的草,就连看见地上的虫子我都恶心,看见这些,我会忍不住尖叫,浑身上下都有颤栗的感觉,看见陌生男子,我甚至连续做一旬噩梦,我的双眼渐渐看不清了,我时常不自觉地流眼泪,没有哭,就是流眼泪。我甚至觉得自己矫情,可我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
“阿萱,别说了,别说了,你回来,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付世延紧握着蔡萱纤细的手腕,恳求地看着她。
“付郎,没用的。若是只有这些,你知道的,以我的性格,没那么容易被打垮,我那时想,没事的,没事的,再过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我就可以重新在阳光下撒腿奔跑,我可以躺在草丛里跟小动物玩耍,我可以跟陌生男子谈笑自如,我可以继续做很多事情。”
“我发现我错了。”
“我父母完全没有关心我为什么最近整个人都变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变了。
一日,我娘来问我,为什么最近何沛不来找我了,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也请我娘不要再提起这个人,我娘问我原因,我说我不想说,她不依,一直逼问我,我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我娘居然说,让我去求何沛娶我,何沛肯定还喜欢我,她说我已经不清白了,没得选了,我只能去求何沛娶我,明媒正娶地娶我,呵呵呵,呵呵呵,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是一件已经被损毁的货物,要自销自卖,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