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青峰山狐妖也分成两列, 跟在两人身后,化作道道流光,从云层之上俯冲而下。
朔北城宁静如初,在这样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安睡。
在城墙值守的老兵本在打盹, 还嘟囔着吃肉烧酒, 但他耳边忽而忽而传来急促的风声雨声, 甚至还夹杂着某种兽类的嘶吼。
老兵睁开眼,雨水啪嗒落在脸上,热热的疼。
他想伸手擦去雨水, 却蓦地从脚下的水坑发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血坑,仿佛是被火折子烧出来的。
这哪里是雨,分明就是从天而降的烈火星子。
老兵心中一骇,拿头盔格挡住脸不, 朝城下去望。
他瞬间瘫软了在地上。
那都是什么东西?
江潮?海啸?仿佛都不是。
因为正有无数鬼魂似的兵马从瀚海之中爬出来, 急速向朔北城攻来。
那些风雨之中夹杂的嘶吼就来源于此。
不是北方的蛮人, 而是更加可怖的东西。
老兵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举着火把冲上城垛, 点燃烽火。他的浑身都好像正在火海中燃烧,但他还是粗着嗓子、尽全力喊道,“敌袭——”
这一声“敌袭”惊扰了还在沉睡中的朔北城。
一盏盏灯火点燃,整座城池由北向南转瞬明亮如白昼。
黑夜中的东西彻底显现,那一场雨,或者说是燃烧的陨星从天而降,根本无法有人能够在这天外之灾里活下来。
老兵扭头,回身去望仿佛已经被点燃的城池,恐惧和绝望层层叠叠地蔓延。他甚至连寒颤都打不了了,只是呆若木鸡地瑟缩在城垛角落。
闭上眼,然而预料之外的死亡没有到来。
浑身暖洋洋的,老兵试探地睁开眼睛,视野之内都是遍地的金光,却并不刺眼。
他死了么?
“这人还没死?”
一只八九岁小丫头的手摸上老兵的脸。
老兵觉得脸上痒痒的,他忍不住也用指头去触碰那脸上被火星子燎出的凹陷。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那伤口竟然凭空消失了,他傻愣愣地仰视这个并没有多高的小丫头。
模糊的眼眶干涩,一点灵光柔柔撒入,老兵终于看清眼前的来者。
身前半蹲下来的确乎是一个年岁不大、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她后边还站着一个玄衣玉冠的少年。
那少年听到他低低的“嗬”声,转过头。
一张青铜鬼面。
老兵只能依稀从那鬼面后露出的锋利下颌猜出少年英气俊美的面容。
为什么会带这张面具?
疑惑尚未从脑海中消失,一个更加惊骇的念头在老兵脑中升腾而起。
这个人,这个人,不会就是几十年前带着面具的那个少年吧?
几十年里,朔北城的孩童都听着一个传说长大,老兵也不例外。
那一幕,以至于凡间曾留下野史记载,其名为鬼面将军传。小传中的少年无名无姓,只有文字记录过曾少年拔出的惊天之剑彻底将北狄人赶出了朔北城。他确实做到了凡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神迹,可剑光早已和失去踪迹的少年一同湮没在岁月长河,只有翻开史书时才能一窥惊现的摄人威光。
会是那个传说里仙人一般的鬼面将军吗?
老兵悄悄抬起眼。
透过脸上的青铜鬼面,朔风清晰地看见老兵眼里的敬畏和了然。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因为怨潮里的诡物正在向城墙攀缘,像腐烂的黑泥般堆在城墙下。
“阿狸,你和族人在这里看着这些人,我去城外。”朔风淡淡道。
阿狸心中有些吃惊,这还是朔风第一次没那么恶劣地跟她说话。
她很快答应下来,和族人们一起为城墙上受伤的守兵疗伤。
果然不是凡人啊。
守兵们激动之余,更有得窥神迹的庆幸,他们将目光投向正在掠往“黑潮”的鬼面少年。
那个脸覆鬼面的玄衣少年踏空而去,疾奔中他玉冠高束的马尾飞扬,露出冰玉一般清透白皙的脖颈。
朔风刚刚站定,就见到四面八方的怨潮包围了他。
眼前顿时陷入黑暗,仅仅耳边有兵器相击而迸发的蜂鸣。
他睁开眼,记忆里曾经的一幕再次显现。
怨潮试图用那场战争的幻境来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