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脸,环顾了四周一圈,见没人看见他的丑态,才放肆地咬了咬牙。
新后!若是新后入宫生下嫡子,还有他薛元清什么事儿。
让他找太后,太后早已被虞莞哄得心都偏了去,哪还会给他拿什么章程?
皇父……一念之间,就能使培养了十八年的长子如堕深渊,当真是再狠心不过。
薛元清哭闹了一番无果之后,只好原路返回了广阳宫。宫中的人手去了一半——皆是柳舒圆带来的,或者与她相关的人。
秋日渐深,草木凋敝。空空荡荡的广阳宫,一眼望去萧瑟不已。
如今在柳舒圆身边待过,还能完好留在宫中的不过一个秋和。
若说薛元清对熙和帝是含怨、对虞莞与薛晏清是敌视,对秋和就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若不是她通风报信,虞莞又怎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前去营救。若不是她失踪,薛晏清消失一事更不会闹得整个行宫皆知!
薛元清恨得牙根痒痒,又实在无法把手伸进长信宫,只好迁怒于身旁的一棵盆栽。
他一脚将之踢翻,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泥土溅了一地。
身边的宫人赶忙前来收拾残局。
踹翻了一棵盆栽之后,薛元清觉得心中仿佛戾气稍减了几分。他招来近侍要来几分资料,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他要好好物色物色,大臣之女还有几个好的。到时候,他提着彩礼直接去提亲。
书房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等到薛元清挑挑拣拣,当真看中了几个家中势大又性格柔顺的贵女之后,推开门一看,宫中早已红绸遍地,洋溢着别样的喜庆与热闹。
是天子要迎新后了。
皇帝与未来的国母相差了二十岁有余,堪称是两辈人。老夫少妻时常是件尴尬事,但是熙和帝自身却丝毫没有察觉般。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新后的郑重。一切仿照先帝时立后的礼制来。
这可苦了礼部的官员,尤其是主理此事的礼部侍郎虞振惟。
他们礼部不仅夙夜匪懈、赶制着仪礼不说,还要翻阅史书,复刻下照先帝大婚的种种细节。这可忙坏了刻板的虞侍郎,他恨不得日夜宿在官署。
一时间,连家中还有个不安定因素都忘记了。
三五日着家一次,虞振惟正发愁着该如何跟从国子监回来的小儿子解释林又雨一事,就看到赵英容一脸惊慌地守在门前。
“老爷,听蔚兰的书童说,他已经逃课了三日,并未归家!”
虞振惟眼前一黑,多日积劳成疾加上如今的噩耗,差点没让他一下子晕过去。
“找!”他看着赵英容毫不知情的焦急脸庞,心中咬牙。
他儿子这次逃课,多半是因为新后。他可别真去私会了那林又雨,私通皇后,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你这又是何苦来?”虞莞瞧着眼前人狼狈的形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个脑瓜敲在头上。
虞蔚兰诺诺地受了一记,不敢反驳,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这个昔日稳重的小公子现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潜藏的锐气尽数折去,看着虞莞的眼睛如死灰一般,只隐隐藏着三两个火星子。
虞莞看了这模样,也忍不住地叹气。
她甫一听到新后的人选就直觉不好,她那个执拗的弟弟把林又雨视作此生不娶之人,听了这消息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抽出空来出宫探望一趟,一封拜帖已经传到了长信宫。
同样的茶肆,同样的雅间,虞莞又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虞蔚兰。上一次,他们相聚讨论还是为这弟弟迎娶心上人出谋划策,这次她孤身前来,虞蔚兰的意中人已经成了皇后。
“长姐,林小姐她……”虞蔚兰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虞莞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语都苍白无力。哪怕她心中再如何骂熙和帝是个十成十的混账,这桩婚事并不相配,林又雨入宫封后一事都已成定局。
说到底不过四个字,皇命难违。
怎料,虞蔚兰却不是来诉苦的,而是来分享情报的。
“长姐,那日我潜入林府……”虞蔚兰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然后他发现,下一刻,长姐姣好的面庞上就盈满了惊愕。
“你私会林小姐了?”她这个弟弟,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虞蔚兰极羞涩地笑了下:“不曾。”
“我见到了林小姐,林小姐却并没有看到我。”他补充道。
虞莞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又吓了一跳。
不是私会,而是偷窥。
“你也太大胆了些!”短暂惊慌之后虞莞有些生气,不断敲着虞蔚兰的脑袋:“你是想毁了林小姐的清誉吗?”
她这弟弟,不是得不到就要毁了林小姐罢!
虞蔚兰发觉虞莞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连串的敲击砸懵了。
片刻之后,他才抱着脑袋告饶:“长姐饶命!我去的不是她闺房,是林府待客的正厅。”
虞莞停下了手:“怎么混进去的?”
“我在监中有一同学,其父亲与林家交好。趁这次他父亲去林家贺喜,我特地请假随他去林家拜谒。”
虞莞这才松了口气。
虞蔚兰窥她长姐脸色,见怒容褪去,才忍不住继续分享道:“我感觉林家,仿佛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