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姝生生顿珠,半晌,她回过头,望着田复生,一字一顿道:“你想说什么?”
话一出口,沉静姝便后悔了。
可已无余地。
“蜀地湿热,苗家虽然世代为伶人,但因时因地,也由祖上留下几门密不外传的药方。”
“她没有告诉你吧,她在苗家找到了什么?”
沉静姝忽然感到喉咙有些干,隐约的凉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沿着脚踝,一点点爬上了后背。
田复生看着她,“我不知道她当日去苗家究竟为了什么,但事后,她从苗家带走了一个古方。”
被残忍屠戮的苗家山庄,田复生赶回来的时候只余一片废墟里,他在后院,发现密窖内暗格藏着的方子被人翻出,并且少了一方。
“苗家的古方多是医治当地瘴气导致的邪热入体,还有些熬制解暑梅汤的法子,唯有一样,记载的是一纸奇方。”
“按此方所配之药,下在酒中味甘回甜,饮之周身发热,其性烈,少量可以驱寒去疾,对宫寒颇益。”
“但若下在平常水中便是毒药,无色无味,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发作,中毒之人,死相安详,无处可疑。”
稍顿,田复生幽幽道:“静姝,你如此聪慧,可知先帝……”
“够了!”
沉静姝打断他,眼神突然锋利如刀。
“不要再说了,把你知道的这些都给我通通烂在肚子里,”她几乎咬牙切齿,“如果你还想活命!”
“……”
向来温婉的沉静姝一反常态,田复生竟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浮动的晦暗。
瞬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根本不是想来问他什么,她是来警告他的,甚至于……是威胁。
心,终于在这一刻死了。
原来她只是来确定,自己不会对那个人有所危害。
眼睛里的生机都刹那黯淡,田复生垂下眼眸,再不发一言。
沉静姝平缓了一会儿情绪,又叮嘱了一遍:“总之,你不要多话。”
说完,便不再停留。
出了阴暗潮湿的牢房,沉静姝精神恍惚,正在这时,看见了外头亮堂堂的火把。
一队士兵呈包围状散在百步之外,最前面,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身玄袍,李衿。
沉静姝于是停了下来,就这么隔着,望向她。
先前在温池山庄,月事好了之后,李衿偶尔会让她喝一杯甜酒,说是用特别的药材泡成,对宫寒有益。
酒味清甜,入口即回甘,饮之周身浴暖。
那酒里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先帝李樘,长公主辅佐上位的睿宗,一年之后即病重驾崩……举朝哀悼。
李樘身体历来欠佳,所以,大概没有人会把先帝之死与辅佐他的长公主相联系。
“卿卿。”
不知何时,李衿已走到她的面前。
仿佛是知道沉静姝来这天牢的目的,李衿低下头,声音很闷很闷。
“我曾经问过你,在你眼中,当今长公主是否是个心如毒蝎的妖妇。”
沉静姝沉默,李衿见状,不由心如刀绞。
其实她早知道答案的……
当日,李樘的寝殿里,是她亲手递上那碗毒药。
“四哥,你该喝药了。”
李樘脸上一点血色也无,他低头剧烈地咳嗽,错过了李衿在那一瞬间颤抖的手腕。
“唔……”
李樘接过药碗,还努力对李衿笑了笑,“安定,真是辛苦你了,不仅要担着政务,还要照顾我这个没用的四哥。”
李衿点点头,想回应一笑,嘴角却生生僵住一般。
李樘又低低咳嗽起来,待缓过一点,要喝药时,李衿突然喊道:“四哥!”
她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腕,心乱如麻。
李樘奇怪地看着她,李衿痴站了片刻,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你慢些喝……”
鸠杀自己的血亲,她终于也做了和母亲同样的事。
正如那日在上阳宫里,垂垂老矣的武皇,她的母亲对她说的:“你的身上流着我的骨血,安定,你跟我是一样的……不择手段。”
李衿感到痛彻心扉的冰凉。
“卿卿,我若说我没有野心,你可信?”
她攥紧了衣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其实,长安城中那么多贵家儿郎,你若执意要嫁,我总可替你挑一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李衿的右脸火辣辣的烫。
沉静姝咬牙切齿,双目泛红,她恶狠狠揪住眼前这人的衣襟,一字一顿道:
“混蛋!我只要你!”
不知道这样“烈”的沉娘子,大家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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