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一墙之隔,挡不住日夜哭嚎的凄厉叫声和烈日下快速腐烂发出的恶心臭味。
毗城内的百姓过的日子与彰城完全不同,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卖米面点心的铺子和商贩,嵇令颐一路穿过往日声称最热闹繁华的马行街,唯一还开着的那家早点铺子是家老店,门口还矗立着几个一身腱子肉的家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饿极了上前飞扑抢食。
嵇令颐往铺子里走去,找了好半天才看到那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只蒸了一小笼,而且还紧张兮兮地放在了摊内,而非如往常一样摆出来任那热气腾腾的蒸汽随风飘香。
“要点什么?”摊主的眼睛上下一打量,精明地看出嵇令颐应当是来自哪家条件尚可的小姐。虽说鬓发间首饰不多,可看着品相尚可,身着的衣裙也不是什么最时兴的款式,但料子上等……这种客人是最有可能来买点心的,因为她既不是底层没银两的穷民,也不是什么公侯勋卫家那种无需操心的娇娇小姐。
果然,嵇令颐指了指白面馒头,温声问:“店家,现在馒头多少钱一个?”
摊主答:“一百文一个。”
荷香在身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馒头平日也就一两文一个,现在毗城还未陷入饥荒,只是受到魏国波及就涨价到这等程度,难以想象之后会是什么光景。
嵇令颐要了两个白胖馒头,询问:“店家,您现在一日能卖出多少?”
摊主叹气:“大不如前,虽说价格涨了,可米面也跟着涨,要不是因为这铺子是我自家房产,我连租金都不定能赚回本……你看这条街上多少门面关了门,要我说,光是租金就能压倒一片,门口贴转让告示的一日比一日多,日子难过啊。”
嵇令颐出了早点铺,沉默着往回头路走,直到站定在街角一个用苇草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的面前,她身前竖着一块破烂板,上面歪歪扭扭地用碳灰写着一百文就可签下奴婢死契……来时,嵇令颐就留意到了她。
只需一个馒头的价格。
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脸上脏兮兮的全是灰,只有那眼睛怯怯的还有光,她细声细气说:“漂亮小娘子,我……奴婢什么都会做,一百文就行。”
她见嵇令颐不说话,以为是嫌贵,有些紧张地用小手抓紧了粗麻短衫,小声辩解:“小娘子别看我年纪小,额,瘦弱,我力气大着呢,煮饭烧柴浣衣都会,买了我不亏的。”
“你家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卖了?”
“有的。”女孩仰着头看她,很努力才能把目光从冒着热气的馒头上面移开,“我娘亲死了,爹爹生了病要钱治病,家里还有姨姨生的一个弟弟,实在没办法了……姨姨说男孩是根,不能断香火,但是女孩没事,送了卖了都可以。”
嵇令颐把馒头递给了她。
女孩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她急不可耐地往前伸出手,那指甲缝里都是黑漆漆的泥,可伸到一半又如梦初醒般快速缩了回去,只是那眼神还留在馒头上。
她吞了吞口水:“姨姨说要银子,馒头……馒头不能抵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