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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蟠连着五六日从林又晴身上采补,夜里整晚修炼,白日则忙于顺天宗的事。
这日酉时,他没再缠着林又晴,独自去了岑府东院。说是岑府东院,其实是岑府隔壁的另外一座府邸,只与岑府隔着一条巷子。这是岑恩铭的府邸,也叫碧落园。
岑恩博的母亲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侧室,其他几个庶子都是女奴所生,教养也差。自从岑恩博意外惨死,岑恩铭又重新入了他父亲的眼,岑家少主的位置算是坐稳了,每日都到城务厅跟着岑家执事们学习处理城务。
顺天宗的宅邸在城郊,由岑恩铭出钱买下了一个庄子。常蟠每隔三五日便到碧落园向岑恩铭请安,听他吩咐。
酉时岑恩铭已经从城务厅回来了,净了手,洗了面,正在书房里喝茶看书,也就让下人把常蟠带到书房来见他。
等下人奉了茶退出去后,常蟠才问道:“少主可有去魇岭森林招揽那客栈里的人?”
岑恩铭自己没有灵根,便刻意多多结交招揽能人异士,或拜为客卿,或收做臂膀。那日的绑匪一半是真一半是他的人,了结绑架之事后,他的人都说客栈的人值得招揽。
“前两日去了,那些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一个个不知好歹。”他想起他带人携重礼上门,却被那客栈老板冷漠地拒绝的情景,犹自十分不悦。
“有些方外之人确实不愿入世俗,少主不必太过介怀。”
“嗯,我知道。所幸昨日有人给我引荐了一位能人。”
“哦?不知是哪位高人?”
“是一位炼器大师。你知道,我没有灵根,虽然请了高人在我身上刻了剑阵防身,我自己也还是想弄一把称心的武器。这位炼器大师已经答应为我炼制武器了。”
“恭喜少主,即将得到称心如意的兵刃。”
岑恩铭满脸笑容,也十分高兴。突然又想到什么,对常蟠道:“我去招揽客栈那伙人时,顺便让人暗中打探了一下,才知道你那个七师弟和他手上那个魔奴都不在客栈了。”
常蟠不解道:“那江屹川桀骜不驯,不愿为少主效命,少主还想再次相邀于他么?”
“愿意跟着我的人多得很,不差他一个。我只是关心那魔奴下落。”
“少主可有派出人手去追查?”
“在查了。”岑恩铭淡淡笑道,“等将这魔奴弄到手,岑恩博从我手里抢去的东西就都拿回来了。”
常蟠附和道:“那魔奴生得的确好看,难怪少主念念不忘。”
“可不是?那身皮肉又细又白,瓷娃娃似的。我府里一向不养色奴。看那个死鬼岑恩博的府里就知道,一堆的姬妾娈童,勾心斗角吵吵嚷嚷,我的人随随便便就能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我是绝不会步他后尘的。不过那魔奴却极是安静听话,若他老实,我将他当个消遣玩意养在府里也可以。”
常蟠道:“上回我看他对少主倒是挺忠心的。”
岑恩铭笑道:“所以驭人必得先驭心。他心里有了你,自然就对你言听计从。我看常宗主也深谙其理啊。你那位小师弟可不是对你百依百顺么?”
常蟠也笑起来:“少主取笑常某了。常某驭人之术,哪及少主之一二。”
两人又交谈了大半个时辰,常蟠才从碧落园离去。
此时江屹川已经离开源海城,坐了马车往南方而去。顺天宗旧址在南方崇平县,他决定先回去拜祭师父师娘和霜儿,然后以那里为中心,慢慢扩大范围。
而飞沉,自从离开客栈,他先是在山林间游荡了几天。夜里找个山洞将就过夜,白天又漫无目的地四处走。
客栈本身就在魇岭森林里,他也并不想去到有人的地方,因此走来走去也还是在魇岭。
盖一个小木屋的梦想,实在只能是梦想。他哪里知道怎么盖房子。
他还真的尝试过,收集了不少树枝和藤蔓。结果连个棚子都搭不起来。
他没来由又想起江屹川曾经训斥他那句:“你能做什么?”
他垂头丧气地把那堆树枝搬到他暂时容身的山洞里,撅断了当柴火烧来取暖。
他自小在父母呵护下长大,来到人界时虽然也在山林里游荡了一两个月,但那时候不是冬天,他总能找到些填肚子的东西,随便哪里都能过夜。就算有野兽,魔息不受限的他也都能够对付。
此后的四年多,他在不同的主人间辗转,早已忘了自由的滋味。如今猛的自由了,再也没有绳索镣铐的束缚,他竟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但那也只是短短几天的无措。
天气太冷,鞋子在雪里走一段路,就湿到袜子里去了。因此几日后他就在魇岭一座不知道什么山的山脚下,选定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在里边安顿下来。
洞口不大,洞里却挺宽敞。他每天出去用匕首把雪刮开,收集湿漉漉的枯草,拿回山洞里烘干,再细致地一层层铺好,慢慢给自己造了个草铺。
江屹川给他带的食物不少,有蜜饯饴糖,但也也有烙饼馒头肉干,他省着吃,也够
', ' ')('他撑十多日。
虽然山洞阴冷,每天都得烧着火堆取暖,但飞沉还是很开心。他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突如其来的虐打或暴力地侵犯。他不再像一头牲畜或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有时候他抱膝坐在厚厚的草铺上,看着外边飘飘洒洒的雪花,也能微微地笑起来。
等严冬过去,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食物终究还是快吃完了。
外边除了灰扑扑的树,就是白茫茫的雪。偶尔一两天雪全化了,则是光秃秃硬梆梆的地面。
他摸着钱袋里的碎银和铜板,想着或许可以到市集上买些吃的。江屹川带他买过糖画,他知道在人界买卖东西大概是怎么样的。
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再接触人类。在他眼里,大多数人类不是暴虐成性就是满嘴谎言。
当然那位温柔的岑家公子除外。
他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才终于在包袱里只剩最后一块肉干和最后一包蜜饯时熄掉火堆,走出山洞。
他记性不错,记得江屹川带他去的城镇要往哪个方向走。他穿着臃肿的棉服,背着装了全副身家的包袱,戴着红曲给他的那顶有着极其蓬松毛边的帽子,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当时和江屹川骑马,几乎花了半天时间才到城镇上。这回他自己走路,走走停停,竟花了一日两夜的时间。夜里他都是找偏僻的地方,烧着火堆,靠着树干勉强休息。
从路上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的行人开始。他就格外紧张,时时低着头,生怕有人突然过来抓住他。
普通人当然不会注意到他。可有目的的人就不同了。
岑恩铭在离客栈最近的几个城里都派了人手。他不知道飞沉与江屹川已经分开,盘算着找到他们后,悄悄把飞沉偷走。
宣平城是他的地盘,源海城和另外一两个城池也相距不远,他的人都能撒网出去。
他想要的东西,在他自己愿意放弃之前,没有人能霸着不双手给他奉上。早先在客栈重遇那魔奴时,岑恩博还活着。抢回那魔奴不及斗赢岑恩博来得重要。后来岑恩博死了,他又花了一段时间巩固他父亲对他的认可,以及暗地里打击岑恩博曾经的势力,包括他的母亲,他父亲的侧室。
现在,他已经能够腾出手来,把他曾经被夺走的最后一件东西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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