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整整一周风雪,整座城都被吹白了。
新建的高楼大厦在积雪里拔地而起,崭新的光耀在夜里折射出无尽繁华。
道路依旧车水马龙。
“丛小姐,请用茶。”女佣端来茶点热情招待,慈眉善目地问:“外面很冷吧?你的手都冻红了。”
“外面挺冷的。”丛林与她笑了笑,问道:“涵涵已经在书房了么?”
女佣摇摇头,食指比在嘴唇边,低声说:“大晚上的在挨训呢。等会儿肯定又得闹脾气。”
“她犯什么错了?”丛林试探着问。
“唉,这孩子放学和同桌打架了。”女佣凑到丛林耳边说悄悄话,呼出的热气一阵阵窸窣:“黎太太这些天出去旅游了,这次是黎先生亲自训话。我还从没见黎先生对孩子这么严厉过。”
女佣贴着耳朵说了几句话,丛林连颈侧都烘得暖热起来。
她已经一周没见过黎商岩了。托这男人的福,经过那晚强.制做.爱,丛林的生理期到现在还没结束,痛经持续了七八天,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女佣又说:“不过应该也快训完话了,黎先生向来话少,不会训她太久。”
“嗯。”丛林坐回沙发,手指尖不自觉地在绒软的沙发垫里下陷。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滴淌。
她竟开始想象,那男人严厉时是如何模样。
其实只等了五分钟,到了家教辅导课的时间,黎锦涵就准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和丛林预料的差不多,这位小朋友挨训以后并没有哭鼻子,嘴巴却撅得老高,明显还是不服气。小朋友到了十岁左右的年龄都会有一段叛逆期,因为他们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开始有主见为自己做安排,所以变得很不听话,处处和大人对着干。这种叛逆特征,在黎锦涵小朋友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黎商岩跟黎锦涵一同走出房间,站在黎锦涵身后,一脸风平浪静,不像是刚刚教训过孩子。
丛林这才发觉,黎锦涵和她爸长得真的很像,都是浓颜系五官,高挺的鼻梁基因过于优秀。而且黎锦涵也长得很高,和同龄小朋友比起来,是不折不扣的“大长腿”。
“老师,可以上课了,让你久等。”黎锦涵这会儿没把丛林喊“木木”,因为她心情不爽的时候,对谁都是这种爱理不理的腔调。
丛林先朝黎商岩略微颔首致意,然后应答黎锦涵:“没关系的,我刚刚才到。”
她正要和黎锦涵去书房上课,却听见男人冷肃的声音——
“下课后向我汇报她这个月的学习情况。”
以往每个月底最后一次课,丛林都是向沉语蓉汇报黎锦涵的学习情况,而这次沉语蓉不在家,只能向黎商岩汇报。
黎锦涵气鼓鼓地朝黎商岩瞪眼:“我这个月成绩退步,怎样!”
黎商岩淡声提醒:“控制你的情绪,黎锦涵。”
“我就不控制!我讨厌你们!”黎锦涵气得跺脚,说完话就飞奔向自己的卧室,头上夹的那枚珍珠发夹晃落下来,与冰冷的地板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丛林忽然觉得,像黎锦涵这样衣食无忧的小公主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这位小公主活在权贵显赫家族的牢笼里,被金钱勾勒的丝线束缚缠绕,无法随心所欲如普通家庭的孩子那般成长,不得自由。
每每发生矛盾,沉语蓉都会教育黎锦涵“控制情绪”,黎商岩也是如此。他们夫妇都在压制孩子的天性,逼迫孩子像成年人一样冷静控制自己。
控制。
他们这些权贵都喜欢控制。既自控,也控制他人。
丛林弯腰拾起那枚珍珠发夹。
珍珠颗颗透着莹润的光,冰冷而温柔。
现在的小学女生好像都喜欢戴这种珍珠饰品,丛林上次回家经过才育小学,正逢放学高峰期,一路至少见到五六个小女孩戴着这种发饰。
只不过那些小女孩戴的珍珠是廉价塑料仿制品而已。
她收拢心神,轻声对黎商岩说:“黎先生,我先去给涵涵上课了。”
他淡漠地点头,仿佛她此刻只是个陌生人。
黎商岩就在她面前,她却看不出他的任何喜怒变化,只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读出平静的威严。和这样的长辈共同生活,只会时时刻刻处于压迫之中,即使没犯什么错也惴惴不安,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真的发怒。没有预警,就难以事前防卫;没有防卫,就难以拥有安全感。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在丛林看来,父亲这个角色不应该像黎商岩这样,淡漠冰冷的高高在上,与孩子形成权威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
黎商岩只是个成功的商人,
仅此而已,不值得仰慕。
黎锦涵在卧室里偷偷抹眼泪。因为个性好强,不愿意在父母面前示弱,所以强忍到现在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