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到自己像积木娃娃一般,整个人摔在地上,下半身、上半身和头颅整齐地分成三块飞出,滚落在满是灰尘的营地上。
薛旦捡起滚到他不远处的头颅。
他的眼瞳中还停留着前一秒巨大的惊恐,绿色的双眸瞪得像是要离开眼眶掉出来。
薛旦忽然觉得十分不舒服,他将绿色的双眸粗暴地合上,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然后飞快地登上长铁柱顶端的平台,高高举起那人的头颅。
还没等他联结青铜出声讲话,脚下的战士们都已看到了他和他的战利品。
卡莫帝国皇家第一军第一师哗然,他们退缩着,本来就略显艰难的进攻顿时变成一面倒的逃窜。
薛旦往四周看了看。
本来登上高地的意义就在于可以从上面拉到整个营地的铁,拥有调度全局的能力。
可是现在……薛旦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调度全局,只靠亚陵军首战即将告捷的士气,就足够将卡莫帝国皇家军赶出营地了。
薛旦从铁制平台上向下跳,即将靠近地面时拽了拽头顶的平台减缓下落速度,稳稳当当落到地面上,随手将有着翠绿眼睛的头颅扔到一旁。
胜负已分。
薛旦游走在营地间,一边屠杀着敌军,一边将他们往南边的石川曲赶。
敌袭刚到来的时候,薛旦就交代游杳联结青铜线路与厄洛王通信,告诉他们如果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就赶快来亚陵军支援。
只是薛旦没想到和他在铁柱上争控制权的那个首领竟然如此轻敌——或许也不是轻敌。薛旦若有所思地想。
似乎他们的实战经验都不是很足。为什么呢?
薛旦这是陷入了当局者迷的状况。固然亚陵军军纪有些散漫,各种军种分工并不明确,但是东南两区的每一个感染者都是从尸体堆中杀出来的,哪怕有些属于侥幸生还,也早就看惯了各种血腥场面。
论实战,没有人能比亚陵军更野蛮和嗜血,也没有人能比亚陵军更不要命——
东南两区的人有刻在骨肉里的本能,这种本能是在幼年以及青年时东南两区血腥的群体淘汰时就镌刻在了潜意识中的。
但是这种优势无法长久地给亚陵军带来胜利。
第一师剩下的士兵有些被亚陵军杀死,大部分则是从南边逃出了营地,他们一头扎进了当地民居的巨大石柱间。
亚陵军没有再追击。薛旦站在营地门口,伸出舌头缓慢地舔舐十指沾染的熟悉的铁锈味鲜血,静静看着他们逃入村民雨季用的房屋间,狼狈地狂奔。
“这群婊子养的脑子被驴踢了?跑个屁,不要命的东西。”薛旦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嘟囔道。
他的同伴应和:“鬼知道,没准没了头的那个是他们的神,像那个啥,厄洛王。”
“你他妈开个屁的玩笑,老子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个狗娘养的臭脸他头就飞了,就这孬种还有人崇拜?生他们的人有两个xx吧。”
他的同伴在他后背上重重一拍:“两个xx就两个xx,你管个屁,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回去收尸,我看你才有两个xx。”
薛旦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两个,结果只看见两个宽阔的后背。
他觉得有必要肃整一下军纪,以免以后外面的人以为东南联盟的人张口就是脏话。
塔季扬娜并不知道薛旦正被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困扰着,此刻她刚刚得知敌军已经转变成了逃兵,干脆遣返了军队,独自一人前往雨季民居。
她一个人在铁城里足以一个不剩地清理掉这些妨碍了她的王的虫子。她咳嗽了两声,漠然想着。
铁城是伪装得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薛旦不知道的厄洛军驻点。
能够被称为驻点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当地铁制品的联结归属权。
通常,只有打下营地,花上三四天时间重洗联结之后才能被称为是自己的驻点。
然而总有些一被感染就异于常人的天才,他们被铁制品所欢迎,能够比其他人轻松数倍地强制与敌方的铁建立短暂联结。
在这点上,东南联盟所公认的最强的感染者是塔季扬娜。但是并非只要拥有这种上天赐予的财富就足够成为战场上的常胜将军,那个师长即为一例。
安东尼奥跟随逃兵一同奔跑在民居中。
他是卡莫帝国第一军第一师的一个普通士兵。他以为征讨东南两区不过是易如反掌的轻松活儿,是紧张的演习训练中的娱乐项目,毕竟所有卡莫帝国的人都说东南两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哪里想得到他们是第一个吃西红柿的军队。
可惜吃到的不是西红柿,而是货真价实的狮子。
安东尼奥眼前还晃动着死在他手下的一个亚陵军的脸庞,那个人至死都咧着大大的笑容,双眼骇人地圆睁,两道鲜血在她的脸上绽放,和眼瞳一起射出极致兴奋和变态的光芒。
东南两区的人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他拔腿狂奔,像是摆脱非人的怪物的追逐,双腿发软、身躯颤抖,跌跌撞撞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跑去。
东南两区住的真的不是人。他混乱地想着,这里的人早已被潘多拉同化,疯狂、野蛮、嗜血、残忍。
他跑出营地回头时亲眼看到有亚陵军趴在地上生吃人尸,他的脸埋在那尸体的胸膛上,安东尼奥几乎能够听到牙齿吞咽血水和生肉的咕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