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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三十七块五。”
沈夺月亮出码,收银员刚扫完,门外就发射进来一颗炮弹,找见救世主似的。
“月哥,月哥啊!可算找到你了!快走,救人命去!”
沈夺月东西还没拿上,就被拽出了学校超市,毒辣的阳光晃得他眉头一皱,“怎么了?”
他挣开许世辰的手。
许世辰从一颗丸子急成了刚出锅的丸子,头上直冒烟,“天哥和人打起来了!把人揍得,满地找牙!再不阻止,他就犯事儿了!我知道你这两天在和天哥吵架,但是……”
“在哪儿?”沈夺月没听完话。
“篮球场!”
露天篮球场。
炎炎夏日,蝉鸣如骤雨。
塑胶的篮球场在暴晒下蒸腾出难闻的味道,偌大的球场,成了一个人的武场。
拳头揍在脸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闷响,阙天尧拎着一个黄毛的球衣,手臂如钢筋铁骨,浑身的气势骇人。
对方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嘴角挂着血,狼狈不堪。
“还嘴贱吗?”阙天尧冷冷问道。
黄毛涕泗横流,身体抖得像筛糠,再不复平时目中无人的嚣张。
“不敢了阙少,我再也不敢了!阙少饶命,阙少饶命!”
阙天尧放开他,一指篮球场上同样鼻青脸肿,正拖着身体来回跑圈,累得跟狗似的五个人。
黄毛感天谢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加入了他们。
要是让其他人看见,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虎哥一众被教训至此,一定会拍手称快。
阙天尧一踢下一个人的脸,“起来,别装死。”
罗旭赶紧上去劝:“天哥,天哥,算了吧!你都把他们教训得差不多了,那边站着那个都快尿裤子了。”
对方一共八个人,就一个人没有嘴贱骂沈夺月,幸运地成为了唯一一个在阙天尧手下过,还完好无损站着的人。
——阙天尧没管他。
但这会儿离瘫地上也不远了。
阙天尧转动眼睛,睨了眼罗旭,纯黑的眼珠里冰冷无机质,没有一丝感情。
阳光暴烈的盛夏,生生让罗旭打了个冷颤。
阙天尧又踹了踹地上那人。
罗旭赶紧熊抱住他,给远处站着的庄司穆使眼色。
——你个木头还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劝劝啊!
庄司穆直摇头,又后退了两步。
——被触逆鳞的阙少,除了那位,谁劝也不好用。你可注意点儿自己的小命。
——你他妈!
阙天尧的声音响起,平平淡淡,含着警告。
“罗旭。”
“哎?哎!”罗旭赶紧把手松了。
仍试图以言语制止他,“天哥,尧神!再打下去,他们就要嗝儿屁了!那几个,再跑下去也要嗝儿屁了!这天太热了,咱回去了吧?阿月肯定也——”
他余光扫到赶来的沈夺月,“你看!阿月!”
沈夺月赶到篮球场,才知道,许世辰所说的满地找牙,并不是夸张的比喻,而是陈述事实。
他一路走向阙天尧,真的在地上看见了被打落的牙。
“阙天尧。”
沈夺月的声音一贯偏凉,现在更冷,无端让人联想到初春的山溪,流水淙淙,寒意沁人,水中还有浮冰相撞。
炎夏生凉。
阙天尧漆黑的眼珠盯着他。
阙天尧的面部轮廓凌厉,粗眉阔庭,是极其传统的俊逸,一脸正气,像武侠故事中仗剑扫不平的大侠。
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像冷血无情的魔教。
身上蒸桑拿似的往外出汗,红色球衣洇湿前胸与后背,汗味浓重。
沈夺月怕脏,怕热,怕汗,出一点汗就要洗一遍澡,这会儿却无视阙天尧的冷漠和浑身大汗,上前一步,将自己塞进阙天尧湿淋淋的怀里,抱住这个大火炉,按下他的头在自己肩窝。
“回来,不然揍你。”
沈夺月从不喷香水,自觉身上没有什么香味,别人也闻不见,独独阙天尧狗鼻子,说他身上好香,兴致来了总蹭在他肩头闻个没完。
熟悉的香气钻进阙天尧鼻尖,还带着独属于沈夺月的沁凉之意,唤回了阙天尧。
他猛地跳开,和沈夺月拉开距离。
惊道:“我身上全是汗!”
什么大侠魔教,全消失了,变成了一条巨型傻狗。
这就算清醒了。
罗旭大松一口气。
果然还是得对的人出马,啥都不用说,就把人给扽回来了。
“你也知道。”沈夺月横他一眼,这时,他的洁癖发作,皱起了眉尖,身上寒气更盛。
他看着满场跑圈,累得跟死狗似的一群人,说:“够了,让他们走。”
阙天尧不高兴地撇下嘴,“他们活该。”
他没说原因,但来的路上,
', ' ')('许世辰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沈夺月。
最初的冲突源于许世辰,阙天尧他们是被叫来撑场子的,双方以篮球作对决。
阙天尧势头迅猛,对方以悬殊的比分落败,输不起,就开始嘴阙天尧。
这时候阙天尧还无动于衷,但对方不知道怎么的,扯到了沈夺月身上,说沈夺月长得像个娘们儿,女兮兮的,嘴里不干不净,往下三路奔,很难听。
然后阙天尧就怒了。他这两天正因为沈夺月莫名其妙不理他而憋了一肚子气,这些人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阙天尧以一挑七。
不费吹灰之力。
沈夺月眼神冷飕飕。
阙天尧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让他们可以滚了。
那些人如蒙大赦,感恩戴德地扶起他们在地上装死的老大,一瘸一拐地溜了。
背过身后,老大睁开眼,咬牙切齿,恨意入骨,“他妈的,此仇不报,我王字倒过来写!”
……
“太便宜他们了。”
阙天尧犹自愤然,呲牙咧嘴,气自己刚才没有多打掉他们几颗牙,扭过头,沈夺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隐有烦躁。
但不是针对阙天尧。
沈夺月很怕热,到了夏天,能不出门绝不出门,出门必打伞。他皮肤又白,似玉雕雪塑,晒这一会儿,脸上已浮现一层薄薄的红。
如玉生绯,白瓷染上桃花釉。
阙天尧赶紧狗腿地用手替沈夺月扇风,“你的伞呢,你不是夏天出门必撑伞吗。你待会儿别晒化了。”
沈夺月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显然还在生他的气。
许世辰“自首”,说道:“天哥,我找到月哥的时候他正在超市买东西,走得急,都忘在超市了,买的东西也没拿。”
阙天尧殷勤,催沈夺月回宿舍:“我去拿我去拿,你走。这里塑胶的味道也难闻。我拿了就回去。”
“谢谢,不用。”
沈夺月冷淡,转身走了。
阙天尧:“……”
待他走远,罗旭凑上来,看着沈夺月瘦削的背影问道:“尧,你到底怎么惹阿月生气了?”
阙天尧仰天哀叹:“我要是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现在就不气了!”
沈夺月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阙天尧也想问。
他深刻反思过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没有乱丢衣服,没有不洗澡往他身上蹭,没有调笑他是雪人瓷娃娃,没有在宿舍藏流浪猫流浪狗……
非常完美,简直挑不出毛病!
沈夺月为什么生气……
总不能是因为那件事。
小月儿没有这么小气吧,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阙天尧嘀咕着。
罗旭叹气:“阿月的心,海底的针。”
阙天尧也叹气,举手打了个响指。
“柿子!”
许世辰缩脖,“天,天哥?”
他以为阙天尧要追究他搬来沈夺月的事,没想到,阙天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下次再和那帮人决斗,还记得叫我。”
许世辰直起了腰,嘿然一笑:“好嘞!”
……
阙天尧回到宿舍时,沈夺月已经洗完澡,坐在客厅吹头发了。
H大的宿舍是套间,阙天尧他们住的是四室一厅。没卫,卫生间在外面走廊尽头,公共的,洗澡也在那儿。
“小月儿,你一个人哪,旭仔和木头呢?”阙天尧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是他让罗旭和庄司穆先回来的。
沈夺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轻飘飘移开了。
没理他。
阙天尧抓耳挠腮。
寝室里有空调,冷风一吹,球服上的汗味就出来了。
阙天尧抬胳膊把球衣脱了,光着上半身坐在沈夺月身边,求和——当然,不敢离太近,隔着半臂的距离。沈夺月才洗完澡,他这会儿要是蹭上去,别说求和好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小月儿,别生气了,我哪儿做错了,你告诉我行不行。”
沈夺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被烫着一样,鸦羽似的长睫颤了颤,迅速移开了。
阙天尧的身材极好,肩宽腿长,倒三角。他是小麦肤色,手臂,胸,腹处的肌肉轮廓分明,但不过分夸张虬结,漂亮得像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同时又不失力量感。
不知道想到什么,沈夺月的脸上浮现浅淡的红。
如四月桃花色。
“你还热啊?”阙天尧当沈夺月还觉得热,非常贴心及主动地又把空调往下调了一度,“都二十二度了。你可真别是雪人变的。”
沈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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