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他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句话给吓到了,眼神都有些发直了,盯着谢羽忽然之间就恍然大悟,原来他最近的辗转反侧都是为了眼前的小丫头,心心念念想要见到她,并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知不觉间就背离了初衷。

到底是几时发生的事情,可笑他竟然毫无察觉,还笃定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谢羽觉得,周王用一种“恨不能用眼神杀死你,近似于发直的狰狞目光”注视着她,再说一句不讨厌她的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她也不准备与周王争辩下去,因为即使逼出了周王的真心话又如何呢?不过是撕开那层窗户纸,大家都没办法维持表面的和谐而已。

她甚至还颇为善解人意的安慰他:“其实没所谓的,对于一个王爷一直想要利用的人来说,讨厌不讨厌都是毫无用处的情绪,只要处理得当,都没关系,反正不妨碍王爷的计划就是了。不过作为当事人,我觉得王爷的这个计划真是蠢透了!”最后毫不客气的进行了点评。

这些日子,崔晋设想过几百种谢羽对于当初听到他跟程彰对话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比如跑到周王府大闹一场,质问他;或者用她以往最拿手的,想法子整他……总之就是让他不痛快。

但是都没有,谢羽始终没有出现。等到她终于出现了,却是用一种近似乎轻飘飘的话为他的行为自行做了注解,好像那件事……与她半点关系也无。

崔晋都要抓狂了!

他都恨不得揪着她的领子质问:你是不是傻啊?怎么就不知道跑来质问本王?

“这就是你想要说的?”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现在无比想要听谢羽在他面前哪怕大哭大闹也好,就算是变成个小泼妇上来就挠脸,揪着他追问个不休:你不何要骗我?这样也行!

而不是现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她好像在一夕之间就改变了,往日的张牙舞爪肆无忌惮都收了起来,甚至还顺着他的口气道:“那王爷想要让我说什么?哦父债女偿不太实际,程大将军可还有三个儿子呢,论资排辈都轮不到我身上,王爷可别往我身上去找补。”在崔晋都快燃烧起来的目光里,她轻笑了下:“王爷要是觉得我尚有利用的价值,其实我觉得互惠互利倒是一条不错的路子,比起王爷之前损人不利已的那条路子要强上百倍。比如我们谢家其实也有不少生意的,王爷的地位水涨船高,将来少不得要备些场面上的物件。周王府如果需要南地的东西,倒可以托我们谢府去寻,只是酬劳可不能拖欠。”

崔晋的眼睛都快脱出眶了。

他在这里满肚子纠结,考虑要不要向她剖析自己的心理路程,哪怕道歉能够获得她的原谅,似乎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只要能够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中去。可是这小丫头在做什么?她似乎一点也不再纠结当初在谢府听到他与程彰的对话,将这一节完全忽略,连难过的情绪都没表露,就直奔谢家少主的身份,尽职尽责的做起了生意。

假如谢大将军见到自己的亲闺女如此,一定会为她的懂事而老怀大慰的。

崔晋瞪着她,呼吸声都不由的粗了,谢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还道:“周王爷,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以暴制暴只会造成更多的无可挽回,程大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人还是要宽厚,就算做不到心里宽厚,表面宽厚也可以勉强一试。再说……王爷未必就能赢得了我!”

崔晋到底忍不住了,愤然道:“你为何就不问问我原来计划怎么利用你?!”

他很生气,还有说不出的愤怒,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完全脱出了控制。原本应该生气的人不生气,而他这个本理亏心虚,等着谢羽上门质问的人反倒怒火冲天,而最莫名其妙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火从哪而来。

这都算怎么一回事啊?!

他越要追问,谢羽偏偏不如他意,漫不经心道:“世间算计利用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多被利用几次就习惯了。反正大家互相做个垫脚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不必多言,反正我也没想要知道的那么详细。”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她还没心胸宽广到那一步。

崔晋觉得自己陷入了自作多情后被辱的地步。他好似闺中女子,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可是对方却对他全然不在意,连一丝一毫的情意都无,不在意他的算计,不在意他的愤怒,就连他的解释……也毫不在意,并不打算追问!

这一刻,他从谢羽身上察觉出了一种天真的残忍。

以前总觉得她没有长大,还是个爱笑爱闹的小丫头,就连对她算计,心中也存了几分不忍,几番犹豫之下,阴差阳错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周王从梅院离开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青的,谢羽站在正房门口恨不得挥着手绢送客,还关切道:“王爷身子骨不好,就别到处瞎溜达了,好好在王府里养着,多思最是劳神,周院使讲过的。”当真是半点芥蒂也无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扭头去瞧那冷心冷情的小丫头,但见她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并点不逊这盛开的早梅,面上堆叠着喜庆的笑意,不见一丝阴霾,多瞧几眼倒觉得这笑容像面具一样,生生长在她脸上,严丝合缝撕都撕不下来。

二人认识半年,前后相处也有不短的一阵子了,她现在的笑容与以往的笑容乍一瞧并没什么不同,可是细瞧却大是不同。往日笑起来,整张小脸都似发着光一般,特别是一双眸子神采飞扬,可是今天……崔晋猛的立住了身子,如坠冰窟。

他到底低估了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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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府宴散的时候,程旭已经跟闫宗煜喝了个七八成醉,要不是考虑到他陪着谢羽一起来,还要与妹妹同行回家,他定然喝个烂醉。

蒋家仆人扶着他上马,谢羽都看不下去了:“二哥,你行不行啊?”

程旭大着舌头笑:“二哥的酒量你放心!我又不是闫七。”

闫宗煜试着往马背上爬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当着谢羽的面儿,他出人意料的执拗,坚决拒绝蒋府下人的帮忙,自己却差点出溜到马蹄子下面去。

谢羽笑吟吟站在一旁瞧热闹,心情好到替闫宗煜打气:“闫公子爬起来再试一次!”

恰逢蒋祝送客,看到这一幕心里只觉得七上八下的,颇为不安。

这也太奇怪了,周王回去的时候,是他亲自送走的,整张脸都黑透了,倒好像在他的府邸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而谢羽偏偏心情奇好,这就不能不令人多想了。

如果谢羽是男子,周王为女,受到了她的无理调戏,那周王气成这般样子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周王来之前分明很是平静,远没有气到这般地步。

蒋祝满脑袋问号的送走了在马上笑的东倒西歪的谢羽跟程闫三人,准备回头就去周王府问个明白。

谢羽一路护送着程旭跟闫宗煜回谢府,生怕半途中这两个人从马背上滚下来。

程旭今日出门没带人就算了,闫宗煜不亏是与他不离不弃的兄弟,竟然也一个人都没带。谢羽来长安这么久,连国舅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索性将闫宗煜也带回了谢府。

好容易到家门口,谢府的下人迎了上来,不等人去扶闫宗煜下马,他自己就滚下了马鞍,好在他的坐骑性格温顺,这会儿早停了下来,不然他今儿非得受伤不可。

“将闫公子也带到二哥房里去,灌两碗醒酒汤下去再让他们睡。”

谢府下人牵马的牵马,扶人的扶人,谢羽将胭脂的马缰扔给下人,边走连问扶着程旭的安管事:“今儿府里可有事?”

安管事偷瞧了她一眼,但见她笑颜如花,只能叹口气道:“三公子今儿过来了,只是……跟家主说了没几句话便吵了起来,将家主晾在厅里,自己离开了。”

谢羽原本心情极好,闻言色变:“程智也太不是东西了!我娘呢?”

“回房去了,在房里关了半日了。”

安管事原本不必在大门口来迎人,只要遣个小厮跑腿传话就好。只是程智今日前来,却是年前第一次来谢府,谢弦自然很高兴,还吩咐厨房备席面,她自己在厅里招待儿子。母子俩坐了没一会,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吵了起来。

外面侍候的丫环们听到程智的嗓门高了起来,都不敢冲进去。春和与夏阳倒是进去了,可是程智似乎并不买她们的帐,给这两个也没留脸面,直气的谢弦喝道:“让他走!”

安管事急的恨不得亲自去蒋府里将谢羽找回来灭火。

谁都能看得出来,谢弦拿谢羽当眼珠子般疼爱,而程智惹的谢弦动怒,也许只有谢羽才能安慰谢弦。

谢羽在蒋府喝醉了被丫环扶到梅院之时,安管事就守在谢府大门口等着,一直到方才见到她回来,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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