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凤鸣商(双重生) 第30节</h1>
她笑问李怀商:“你省得?”
她这一笑,什么不省得,头悬梁、锥刺股,头脑按进薄荷叶汤倒灌气也得省得,李怀商应诺。
落后云箫韶终究没留他的夕食,打发李怀雍书房伺候的小伴把人送出去,自己也回房。
一路上画晴跟着,只是不吱声,是缓不得的惊魂未定,云箫韶叹口气。
这丫头最向着咱,尚且这样子,母亲知道还得了?父亲呢,父亲为人最板正,又会如何?真要和离,硬仗还在后头。
更遑论,还有李怀雍。
今日他的手信只是他的开堂鼓,望后只看升堂坐审定罪发落,必有后手。旁的不说,单论她今日见着李怀商的面儿,李怀雍回来,她该作何应对,该伤心?该体谅?
总之不能太雀跃,也不能太迫不及待。通还得费心思,这见真章的好戏,还在后头。
花开两枝各表。
这边厢云箫韶思量不止,那头归府的李怀商也是失魂落魄相似。
问他心头一片郁结落在何处?
只落在二个字:平常。
他今日热突突上门,诚是没过囫囵脑子,可云箫韶又哪个未卜先知?听见信儿时如他一般,应也始料未及,可她,只是平常。
尚未看信时、看完时,面上俱是平常,听说夫君要与她和离,神色绝平常不过。
细论起来,还是那句“难不成你……”说出口时神色波动些,那是她冰雪聪慧,体察出他的心意,他……
咳咳,李怀商坐起彷徨,再三铭记万勿一颗心只念着自身,她、她听说皇兄有意与她和离,神色平常,听说皇兄拿她换取利益,神色平常,听说夫君要弃她,神色只是平常。
是以,她逐日里,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去年秋里她停用红花,李怀商当她夫妻二人和好如初,如今看来,只怕另有隐情。
阿,这不去想罢了,一旦想起实在是,油滚肺腑,火燎肝肠,李怀商独坐书房,忍不得的屏气,脑中翻来覆去三个字,红花炭。
怪不得,怪不得徐燕藉一节她先头不想着捅到皇兄跟前,只寻自己料理,她夫妻二人只怕早生分。
李怀商碗口一拳,不轻不重捣在案上,还是他。
若他早日出息,早些崭露头角,早引得各方拉拢,他是否就能早些救她?
忽地又想起提及母妃时的情景,她竟还得闲忧心母妃的处境。她自己身处旦夕之间,心里照样装得下旁人,心性品格可见一斑。
李怀商说不清是幸还是是叹。
眼望旌捷旗,耳听好消息。
趁李怀雍未归,云箫韶布置下一件。
她素日清早起进一盅儿米粥,午食用一张儿乳饼,晚夕更不得了,只吞些果子当饭食,没过两日画晴就心疼,娘看给生生催磨清减,还隐隐透出些儿病气。
清减才好,病气更好,此外云箫韶还成日不做旁的,只支在窗前案上发呆,好似有无限愁思。
画晴暗中进言,倘要装样子,只请泰王爷贴肚儿的太医给开方罢了,伪装个把病症岂在话下?如今娘要不的每日唉声叹气,常言道病是愁招来,仔细装病成真病,到头娘你自家受罪,不值当。
云箫韶叫她噤声,只看着进进出出画春罢了。
务必求真,盼她看在眼里,能给咱们当个耳报神呢,到那时,再不值当也是值当。
比及李怀雍罢了南直隶差事回京,看见云箫韶,真个唬一跳,这病体恹恹、花容憔悴,面颊上原就没存着二两肉,如今可好,比着纸裁一般的瘦削,苍白白脸儿、青紫的唇,竟是脂粉也遮不住的形容枯槁。
晚间李怀雍上宫里禀完差事回来,迳到云箫韶房中,她正开着箱子,一样一样拾掇物件。
李怀雍叫她:“箫娘,寻什么?分付丫鬟动手罢了,你在病中,看着身上累。”
云箫韶低低应一声,犹自埋头打理。
须臾,忽然惊醒一般抬头,慢慢下地,插烛也似地一拜:“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李怀雍哪个真许她拜到底,慌得扶她起身,又拉她坐下,她不肯,执意要按礼数见礼,李怀雍拗她不过,受她一拜。
“凤儿,”他面上大不忍,恸道,“你何苦。”
两个对过坐下,榻上的近花小案盛得满满当当,榻边地上还杵着几只酸枝衣箱,夫妻二人隔着一屋子凌乱默然片刻,李怀雍捱不过,问她:
“这是寻什么?”
她低着眼睛,似有无限伤怀不愿透出来,答道:“不寻什么。听闻王爷要撵我走,自收拾细软,好处也省得碍眼。”
李怀雍叫一声箫娘,又叫凤儿,不做声了,云箫韶一件一件挑东西也不理他。
少一刻,李怀雍起个话头:“凤儿,你不知。父皇诏书已经写好,幸朝中有忠臣悍不畏死犯颜直谏,说吉王年幼,父皇暂才搁置。”
阿,李怀商只说他们父皇很有几分动摇,原来不只是动摇,是已然成诏么?
她按下心头雀跃,装作黯然道:“纵然下旨易储罢了,从前在东宫过的什么落魄日子,不是冯贵妃挑拣就是冯太后为难,如何呢?我陪你守不得?”
李怀雍道:“你的心我如何不知?倘若只是受委屈,我何舍得你去。我今日告你知道,自古党争要见血,恰巧小姨事上云氏与徐家交恶,摘得干净,我才想着,你不如归去。”
云箫韶作满目仓惶面貌,念道:“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