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闫卿的女儿叫甚么名来?”不待楼筱彻应声,邢夙昔接着道,“就她罢。”
帝王一念间,便是如此做了决断。身为官家之人,自然那种打了一巴掌,再赏一颗糖之事,要比旁人更在行。
“奴婢这就去办。”楼筱彻起身,收整了那些奏折,再泡完了手边那杯茶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一阵风刮来,隔扇门作响不停,楠木之上的龙纹似人间众生相,附膻如蚁,不知所谓。
楼筱彻顺着丹墀拾级而下,不过多会儿便见殿前一排早已站立多时战战兢兢的内侍。楼筱彻斜睇一阵,一扬手:“陛下允了,去李婕妤那边通报一声,候着去。”
几个年轻的来不及惊讶,看着时辰已晚,忙道了谢,弓着腰去了。
待人散去,楼筱彻也移了步,穿过一个又一个殿门宫门,方走至重明池,只见那边一人,挨着池边一树,身着紫色公服,正背手垂眸观着溅溅石罅中的两条鲤鱼。虽是入了秋,可楼筱彻目及之处尽是绿树碧檐,芙蓉万顷。
“楼公公。”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左丞钟不归。
楼筱彻行了一礼:“钟大人。”
“骤雨将至,楼公公可要兀自珍重。”钟不归道,“离本趣末之事做了一次便做不得二次。”
“骤雨不过霎时,还不如钟大人撑伞收伞来得快。”楼筱彻应道。
钟不归眼角微搐,脸色霍然发黑:“楼筱彻,真是好大的胆。”
“奴婢不敢。”
“别以为你在与你同姓的那小子身上动的手脚本官不知。”钟不归趋近几步,丝毫不掩饰内心鄙夷厌恶,“也就只有你这种阉人才这般愚蠢地自断后路。”言罢一甩袖,离了此处。
待钟不归身影化为了一个黑点,楼筱彻还是一动未动,他眉间紧紧蹙着一轮清秋月明——自己花五年调教出的人,究竟有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呢?
风起,但见湖中阊门檐影颠倒,在一片檐铃嘈囋中,吹散了楼筱彻的影子,支离破碎,再难拼接。
“还是要……变天了。”
……
当李潞杳听闻圣上今夜会来自己宫中就寝时,心情颇为复杂。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当今圣上虽是姿容如玉,器宇轩昂不假;但不近女色的那种种流言蜚语,自己作为后宫嫔妃自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