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奉天往事作者:夏隙

第24节

一场病休养了小半年,算是避过了风头,却苦了刘国卿。

他来过几次,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我床边小苹果,也不说话。我知道他心里又泛起了别扭,嫌我和邹绳祖走得近,我试图解释过几次,每次都被他转换了话题,时间久了,便不再说,问他意大利方面的态度,他也不说。

他不说不代表我没有渠道知晓,他顶的压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来的次数多了,最开心的当属依宁,我让他带依宁出去玩,他就带着依宁去骑马,小丫头兴奋得回来直扑进我怀里,叽叽喳喳说着一天的见闻,到后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刘国卿很喜欢依宁,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孩子。记起他说只要是老子生的他都要,就又会想起为我挡了一子弹的孩子。如果没有那一颗子弹,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呆在小河沿,等待着他的出生。

消沉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是小妹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桑心,包子以后还会有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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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到小妹的来信,是在三九年的隆冬。

邮差的胡子上沾着细细的白雪,呼气时便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碴。下人接过信件,转手给了太太,当我从太太手里拿到时,冰凉的信纸已经被蹭热了。

太太眼角眉梢都是笑:“小妹有了,是个大喜事。只是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的,没个娘家人,终是不方便。”

我看她一眼:“要么你去趟美国?”

“胡说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别想赶我走!”

我不再吱声,继续看信,信的最后,小妹略略提了一嘴,说是艾伦去参军了。

我是千不满万不满,小妹知道我的脾气,在后面小作赘语为先生解释:如今美国状况不好,饿殍遍野,身为美国公民,艾伦难得体检合格,便去为国家效绵薄之力了。他走后,小妹才检查出身怀有孕,所幸艾伦的父母和她住在一起,能够相互照料。

可毕竟是隔了一层,又是两位黄毛洋鬼子,哪有中国照顾得精细?只可惜鞭长莫及,只得细细回了封长信,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仔细自个儿身体。

太太看了我给小妹列的注意事项,不禁笑道:“真够齐全的,你怎的懂得这么多?”

我摸了下小腹上的伤疤,不作声。

太太道:“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可别再自个儿想不开——有啥想不开的呀?看你闷着,我心都发慌了。”

太太如此说,我便有了出门的幌子,本想去东陵找那个地洞,可委实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到刘国卿那里转悠了一圈儿,并没有过夜。

现在对着他,有那么点儿爱又不敢爱的意思了。

刘国卿却说:“浅井打听过几次你的情况,罗琦兆也问过你,孟老板还在浅井手上,罗琦兆也只能干瞪眼。”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今年格外怕冷。往年这种天气,搁家里照样打赤膊,今年去扎紧了两件大棉猴儿,缩在沙发上,仍瑟瑟发抖。

刘国卿上前来,问道:“有这么冷?”又摸了摸老子的脑门,“有点热,你发烧了!”

可是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脑袋也不大疼。在刘国卿的伺候下吃过药,便昏昏欲睡,眯了有半个来钟头,醒了,刘国卿已经把卧室收拾出来了。

我盯着他忙碌的背影,心窝子一阵阵发酸,想到已经这个时节了,小河沿的房子也不知通没通暖气。

“刘国卿,你揍我吧,”我说,“你说十个月之后,我要是没生个小崽子出来,你就揍我。你揍吧。”

他回过头来,惊讶过后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我摸摸脑袋,似乎更热了,又似乎没有,自己摸自己的体温是最较不准的,便放下手来,紧了紧大衣,咕哝一声:“我先走了。”

“眼瞅着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回家。”我看着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幻想孩子相貌的心情。也未曾想到,会有一种遗憾,能让我念念不忘半年——甚至更久。

和刘国卿相识,也不过两年而已。

刘国卿欲言又止,没有再劝。我做了个风雪夜归人,离了刘国卿房子有一段距离,停下脚步,春夏疯狂的藤蔓不见了踪影,门前的两棵桃树梨树也光秃秃露出棕色的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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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年的春节,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来自德国的信,寄信人是当年在军校的学弟,有犹太血统的那个,我们在一起抽过烟。

不免有些激动,这个年因为老子的缘故,过得死气沉沉,连家里的猫都贴着墙根走,如今总算有了些生气,连忙去了书房,拆开信细细读了,及至最后,才发现这信是三年前寄出的。

他在落款后加了“又及”,上面写道:集中营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那里会是纯阿利安人以外的种族的灾祸吗?上帝赋予我们生命,为何又要制造血统的高低贵贱呢?可是我又想,人和狗的生命是平等的吗?那么人和人呢?想得头疼。可是想也没用,那里终究会是我的归宿。疯的不是德国,是人。

这段话写于三年前。

那里是德国!是德国啊!是受过文明洗礼,诞生过歌德和巴赫的国家啊!

迟到了三年,我却再也追不回在学校和我一起偷摸抽烟的学弟了!

言及学弟,立刻想起身边便有个学弟。我不知道刘国卿是否认识这个有犹太血统的学长,可我必须要找到一个知情人来和我共同承担这份痛苦。

痛苦太多,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一阵旋风似的冲下楼去,连棉袄都来不及套,开门的刹那正和刘国卿来了个顶头碰。

太太袅袅娜娜的要出门,见了刘国卿,笑道:“刘先生过年好,你来找我家老爷的吧?我正约了人去打麻将,你们聊,晚上就在家里用饭吧。”

刘国卿客气了几句,老子心浮气躁,匆匆打发了太太出门,依宁又黏了上来,让依宁带着猫去找哥哥弟弟玩,随即一把将刘国卿薅进了书房。

刘国卿一个踉跄,还没站稳,便被我扒了个精光。

他有些冷,不过没有把衣服穿回去。气温渐渐被身体的热度感染,我扑上去,褪下裤子,两人便滚成了一团。

我的本意是需求分担,却不想性|爱更让人有安全感。

他也憋了很久,一下一下用尽了全力,顶得老子喘不过气来。他越来越深入,碰到了某个开关般,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直冲灵台,小腹微微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戳开了,身上再没了力气,软成一滩水任他为所欲为。

爆发的时刻,走廊忽然传来花瓶摔碎的声响。倏然一惊,与刘国卿一齐向门口看去,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

我俩脸色都不大好看,匆忙套上裤子,试探性的往门外看去,一只花瓶碎了满地,心揪得紧紧的,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下一秒,猫儿从摆台后面蹦了出来,冲着我们轻轻“喵”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依宁呢?去跟着依宁去!找不见你她该哭了。”

猫儿扭头就走,灵巧的几个跳跃便下了楼梯。

等猫儿消失了,我转过头对刘国卿道:“我们进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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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雪夜林边小立》

老一不会再有舒心的时刻了【点蜡】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等开春,我还会再去一趟上海。”

这大半年来我也没闲着,深思熟虑过后,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只一味呆在奉天这一亩三分地儿里守着等着,上海局势混乱,刘国卿的太太冯虚又和白崇山走得那样近,还有近期日方在东北频繁的军事调动——跟上海的76号不无关系。

满洲国是日方整个战争线的后勤,除开东北内部的势力分布,上海也是他们马上就要吞入肚腹的一块大肥肉。

上海,这座华美的衣裳下爬满了虱子的城,并不鲜美。日本高层也不是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线战场胶着,暗线后方就要出大力了。

刘国卿心不在焉,他看了眼地板上白花花的几滩液体,面色颇为尴尬,忧心忡忡道:“刚才不会被谁看到了吧?”

我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别过眼,转向紧锁的房门:“这个家只要还姓依,就还是老子做主,就算被看见了,给她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出去。”

“你看见是谁了?”

“没有。”

但我知道是谁。

唯一一个敢不经我同意就能随意进出书房的,还能有谁?

刘国卿总算回过神来,蹙眉道:“你说你还要去上海?你哪有时间去,你已经没有假期了吧。”

“我一直在休养,不给横沟和成田捣乱,他们会更开心。”

“你当他们是傻子吗?一个不小心,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回道:“要是想活,老子早就他妈带着老婆孩子逃命去了,你以为老子稀罕一个什么破署长的名头?”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虚名,我只是担心——”

老子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脸颊,眯起眼来看了又看:“你把你自己的命看好了,就是给我最大的保护。”我说,手插进他长长的头发,“头发又长了,这次不要剪了,我也不给你剪,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无价的艺术品……一根头发,一块指甲……刘国卿,我不能没有你,你记住了吗?”

他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说不出是什么反应。

“刘国卿,你可千万别死。”

把来自三年前的信件递给他,一边这样说。他从头至尾草草看过,同我一样,在最后的时间落款上多停留了一些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这里没有希特勒,也没有墨索里尼,我们会很安全。”

“个屁,”我说,“法西斯主义大行其道,日本身为盟国,能好到哪去?”

“慎言!”他还如往日般机警,“你怎么口无遮拦!”

“这里很安全,可以畅所欲言,成田的爪子还没能伸到老子嘴里。”

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中央印出了淡淡的皱痕:“你怀疑日本也有类似的集中营存在?”

“确切的说,是日本占领的中国地区会有集中营的存在。”

“你怀疑是在上海?”

“大约一年前,我从上海回来之后,就听说那边成立了新政府,搞得人心惶惶,又出了个什么76号——你知道,上海犹太人多,这样怀疑也算有理有据。”

刘国卿道:“你何必冒这个险,我们又不是犹太人。你竟想一出是一出,到最后就熊瞎子劈苞米——劈一个丢一个。”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犹太人一旦消失殆尽,下一个轮到谁不用老子说吧?况且……爱管闲事的可是你。”

他略一思索,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警署里不能同时少了我俩,你不能去!”

他低下头去,轻轻将信纸放在书桌上,抚平,又拿了支钢笔压在它上头。

他轻声道:“依舸,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我把额头顶上他的,享受着呼吸相缠的温暖,同样轻声道:“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傻子就行了。”

“可我也是个男人,你不能永远把我摆在‘被保护’的位置上,”他远离了我,“我和你地位均等,身份相当,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知道,”笑得眯上了眼,“对意大利公使遇刺事件的处理你做得很好,没有你,我哪能安稳休养到今天?”

“如果……如果战争结束,国共双方能够组织和谈,达成共识,我们就……就做邻居,这样每天,我都可以看见你了。”

我笑道:“好,做邻居好,到时候把你太太接过来,再生一丫一小,就更好了。”

对他没孩子的事儿,老子比他都耿耿于怀。好歹得有个继承香火的,哪怕是个丫头呢,他恁么喜欢丫头,等老了,也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在身边儿不是?

虽然我更希望,这孩子能是我俩的,以前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个零部件有这功能,知道了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期盼能用上它的一天,也是够不要脸的,但克制不住,这可咋整?

他又絮絮叨叨:“虽说国共在抗日之前也打了十年,但毕竟是自家兄弟,现在合作的不也挺好吗?可以效仿美国两党制,轮流执政,这还有什么可抢的,是吧?”

我斜睨着他:“一个信奉共产主义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不怕被开除党籍?”

“那你的三民主义又是如何告诉你的?”

我瞅了他良久,笑了起来:“和你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美国的两党制,建立在共有的资产阶级上;中国的两党,根本不是同一个阶级,谈什么一样?

但在一切未到来之前,我希望是一样的。

……………………………………

定下了开春去上海,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艾伦……去世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简而言之,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士兵,驻守的城市却爆发了瘟疫,协助救助病人时,不幸感染,发病三天后便没了,消息传回家时,一个大活人,什么都没剩下,都烧光了。

小妹怀着身孕,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精神变得不大好。艾伦父母没法子,只好写信求助于我们。对小妹我是心疼不已,立时决定让她回国。太太坚决反对,生怕一个孕妇,又丈夫新丧,唯恐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商量到最后,只好劳烦艾伦的父母送小妹回来。两位老人抵达时十分憔悴,全然看不出是混迹上流社会的珠宝商。二人忍着巨大的悲痛,将小妹安全送到,在我家住了一宿,第二日便告辞回国。

我希望他们能多住些时日,老两口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里面还曾经充斥着儿子的欢声笑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我也体验过。

小腹的那道伤疤,是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小妹已经显怀,一路上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直到见了我,方怔怔落了泪。

我瞧得心都碎了,又看她显得沉重,忙安顿她歇下。小妹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只得在床边陪了她一夜。

第二日,到了早饭时间,小妹仍未醒。外面传来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道小缝,依宁从夹缝里钻出来,见了我也没有笑脸,反之面色绷得紧紧的,不自然地扔下一句:“妈妈叫你吃饭。”

说完扭身就走,和那天打碎花瓶的猫儿如出一辙。

小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叫住依宁:“依宁,你过来。”

她背对着我僵了僵小身子,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眼睛暗了暗,这般情况,绝不是老子乐意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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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妹中午方醒,我给她梳了头发。我老依家的孩子都生得头发浓密黑亮,小妹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自个儿也护着,这点依宁和她一样。

可这次回来,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也没了光泽,失去了阳光和水的花儿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机。

我一个大老爷们,在梳头发这类女人活计上不免笨手笨脚,好几次扥下了几根完好的发丝。怕小妹疼,便更加小心翼翼,放下梳子,却发觉她根本无知无觉。

心窝子被锥子密密地凿着,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事关死者,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心伤,只能随着时间自愈。

我摸摸她隆得溜圆的肚子——对于她这个月份,似乎忒大了些——将垂到身前的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慢声细语地劝:“你得吃点儿东西,你想吃啥?大哥给你端上来。”

意料之中的没动静。

我接着道:“就算你不饿,我大外甥也饿了,我可舍不得饿着他,你这当娘的倒是忍心?”

小妹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回应。一见有戏,不由大喜过望:“先喝点儿稀溜的,润润肠胃,你得吃个鸡蛋。有没有啥特别想吃的?你跟哥说,哥让厨房给你准备。”

小妹眼圈儿渐渐红了:“我想吃三文治。”

“行,哥给你做。”

“艾伦经常做三文治给我吃,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他总做,我就说他只会做这一样儿,他还嘴硬,”小妹喃喃道,“他说等以后有孩子了,他就教孩子做,让孩子做给我俩吃。”

这倒是那个好吃懒做的黄毛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妹泪眼婆娑地问我:“哥,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哥养你,哥养你一辈子,就怕你嫌我烦。”

她搂过我的脖子,呜呜地淌眼泪儿,混着鼻涕全蹭上了衣领。

小妹哭了一通,又睡了会儿,起来精神多了,喝了小半碗儿粥。陪了她一宿,大脑累得一片浆糊,便唤来太太照顾。两个女人家有时候更能把话说开,让太太陪陪小妹也好。

然而,比起睡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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