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我大为震惊,瞪圆眼睛,托起怀里这似猫非猫的小家伙的前爪,小家伙歪着脑袋,眼睛湿漉漉的,又呜呜蹭了过来。

我捧起它圆咕隆咚的大脸,扯了扯它嘴边的胡须,问道:“这不是奇闻异志里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出现——莫非你真是天上的神仙?!”

彭答瑞道:“胐胐性亲和,养之可以忘忧。它既然喜欢您,您就养着吧。”

胐胐是个好东西。当年厌恶四书五经,却是爱杂书,《山海经》便是阿玛归类其中的一本。少年心事总怀春,孩童的心思则简洁明澈,只觉得阿玛不近人情,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念书成了苦差事,更是伤心事,因而当在《山海经》中得知,有一种养了就可以忘掉忧愁烦恼的小动物时,便心向往之,却也知道,传说中的物事是做不得准的,每每扼腕,实乃憾之。

而今夜,一个传说中的动物就这样蹦到我怀里撒欢,脑子自然是一片混乱,偏彭答瑞似乎习以为常,我本以为自己算是比较了解他了,谁知他的神秘因胐胐而更上一层楼。

我说道:“胐胐应该生长在霍山,霍山是≈lt中山经≈gt卷里的,它怎么会跑到北方来?”

彭答瑞道:“志怪古籍,由来已久,不可不信,不可尽信。≈lt庄子·逍遥游≈gt中写‘南溟者,天池也。’,千年后,天池较之陆地,却是偏北了。”

“位置是相对的,这是个理。”我点点头,继续鼓捣怀中神物,它脾气是真好,拽它尾巴也只是叫唤两声,哪像多多,敢拽尾巴,上来就是个大嘴巴子。

我说道:“只可惜,我还是要入世的,这小东西跟了我,染上了俗气,可就大大不妙了,也就是彭先生你了,才配得上它。”

彭答瑞却似忧心忡忡,目色暗沉,隐没在蓬发之下:“上古神物出世,不是好兆头。”

我手一停,复想到:“不错,这次出来的是胐胐,谁知下次会出来什么,要是凶兽……这世界就要乱了。”如此,也跟着忧心起来,“胐胐绝不是这个时代能出现的动物,它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知道吗?”

彭答瑞这次没有避之不谈,回道:“时逢乱世,血流漂橹,白骨累累,阴气大盛,妖、兽趋阴而来,是为伦常。”

“那是什么伦常?”我不悦道,“你犯不着搪塞,我又不是傻子,这玩意儿出来,它总得有个老巢,又不是鬼啊魂儿的,凭空就能出现,别的不说,它肯定得有爹有娘吧?”

彭答瑞却道:“它是来找您的。”

“找我,也得有个目的。”

我捏住胐胐的后脖颈子提溜起来,它太乖顺,竟不挣不扎,缩后腿去咬自个儿的尾巴了!

胐胐憨态可掬,但我不能养,以免惹了祸事,就连彭答瑞,在不清楚他怀揣的秘密之前,也不能轻信了去。

我起来拍拍裤子,以往这般晚了,我便会留宿一宿,第二日清早再行下山。今日乱得很,刘国卿也该到了家,便说道:“太晚了,我还得回家,赶明儿再来看你,你让小黄送我下山就好。”

彭答瑞道:“山中夜里不大安妥,我送你。”

我想了想,道:“也好。”

胐胐两步一颠地跟上来,我垂下眼皮瞅它,它仰脸呜呜叫唤,小声儿端是委屈。

我说道:“你能解千愁,倒是能代替杯中物,可是我现在万万不能忘的,就是那些恼人的愁事。山中一岁,世上千年,你有灵性,酌清泉,听虫鸣,比外面好玩多了,你听我的。”

它把自己团成个毛团儿,卡巴眼睛,细一看,竟是掉了眼泪儿!

我哭笑不得,却不久留,与彭答瑞一同离开。

今夜月光浓似酒,虽不是十五,月盘却也大。遮天蔽月的老树割碎了月光,山岭只影影绰绰看个大概。彭答瑞在山里呆久了,一草一木如数家珍,倒是不曾走错路。我踩着彭答瑞的足迹,边下山边说:“山里的月亮瞧着就是好看,又亮又大,真亲近!正适合月下独酌,“说到此,禁不住摇头晃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彭答瑞耿直道:“您这辈子都别想碰酒了。”

美诗好句被打断,又听他直言不讳,不禁生出薄怒:“多嘴!不能碰,想想还不行?”

此番颇有些无理取闹之意,彭答瑞默然不语。我缓了口气,忽而道:“要说这酒,我虽然没全部尝过,但尝过的也不少,那些个洋酒,还是苏联老毛子的烈性!不过没有高粱酒的醇厚。南方的酒温润绵长,香也香,美也美,奈何不符合我的口味。”

彭答瑞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您是烈性之人,自然喜欢激烈的口感。”

我摇头笑道:“要说最让我念念不忘的,你猜是什么?”

彭答瑞也摇头:“猜不出。”

他这三字说得可爱,又是极认真的语气,我哈哈大笑道:“你这山神做的未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自个儿的山里可是藏龙卧虎,也只有你不拿它当宝贝。”见他目光灼灼,便说道,“依宁掉进去那个大窟窿,我不是后来又下去过一次,还遇到了酒鬼松鼠,鼠兄也是爱酒之士,他带着我找到了那两排满满当当的酒缸,盖儿一开,光是闻味儿,就醉的忘乎所以,不记今朝了!只可惜,那一次恰巧遇上了地震,没能得偿所愿。”

那浓郁的酒香,比花还醉人,今日记起来,依旧口舌生津,恍惚懂得“三月不知肉味”的道理了。

彭答瑞不出所料地眉峰高耸:“属下说过,那酒,不能喝。”

我就着月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脸上的神情,惜哉他满脸的毛,压根儿看不出个好赖,口上道:“其实呀,我更好奇尽头的那扇门背后会是个什么情景,是谁、于何时,在那里建造的门呢?”

彭答瑞停下脚步,侧身让开,说道:“到了。”

我负手绕到他身边,侧首看向他,提起眉毛意味深长道:“‘守陵人,世世代’,你不说,或许是你的职责,我也不好逼你。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说完不理会他,径自沿着羊肠小路走了。

忽然彭答瑞在身后叫住我:“主子,您要找宝藏,但您可曾想过,这宝藏是什么?”

我转回头去:“无非是些金银珠宝,还能是什么?”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万不可想当然耳。”

“那是什么?”

彭答瑞沉默半晌,道:“许是蜜糖,许是砒霜,属下也做不得准的。”

我笑道:“你这样说,我更好奇了。”

…………………

出了山,我还在满脑子转悠着“蜜糖”“砒霜”,路经纳凉亭,忽而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个踉跄。心下一惊,正要反手相击,小腹却率先承受了来自对方的一拳。

与此同时也看清了动手的那人,皎皎月光下,他的脸白瓷似的剔透。

我捂着肚子挣开他,怒道:“刘国卿,你他妈大晚上发什么疯!”

刘国卿满面寒霜:“我发疯,分明是你找死!大晚上你瞎跑啥,你知不知道现在日本人在到处搜找漏网之鱼!你还不知轻重,巴巴的跑出来,我他妈找你一晚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彭先生一登场,画风就与众不同。

敲碗等留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这才上下打量他一番,他一副警署装扮,正是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出来找人了。

我揉着肚子,心里头有点儿高兴,但肚子还疼着,又有些生气。刘国卿气急败坏,双手再次攥成了拳头,我忙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再来一拳,连哄带骗地转了话题:“天天闷家里头,闷得要死,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躲闺房里绣花。你成天忙,我也有要忙的事儿,要不是你一再推脱,我也不必自个儿一个人出来,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我在东陵?”

刘国卿道:“这还不好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不是一直闹着要来东陵吗?我不是要禁锢你人身自由,但这紧张的时令,你要是被日本抓了去,就是命有天大,也得给你生生断了半条去!”

他苦口婆心,说得我好像是不听话的三岁小孩儿,听得闹心了,正待挥手打住他,心念却一动,擒住他下巴来了个深吻。

四下寂寥无人,唯有月光树影,颇得“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的意趣。只是我与刘国卿并非东坡先生与张怀民,没他们那闲庭信步的悠然自在,

刘国卿意乱情迷,眼中腾起水雾,朦朦胧胧的,像作画时的头次渲染,情绪一层层晕染开,却是不再与我横眉立目了。

夜虫声乘着松声唤醒了他的神智,他恼羞成怒,重重推开我,恨恨斥道:“胡闹!”

我恬不知耻地笑道:“这叫情趣,反正没人瞧见,一派正经做给谁看?”

刘国卿满面窘色,身子却气得微微发颤,话都不成了句子,只是一个劲儿指着我道:“你——你——我在和你谈正事儿!把你那登徒子的模样收回去!”

我神色一敛,却仍留着三分笑,继续握着他的手,拽着他往东陵外走,心中郁气消散,整个人意气风发道:“我刚在这山里见了一位山野逋客,是卧龙先生一类的人物,不过寥寥几句,便指点了迷津,”不由感慨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古人诚不余欺,原来聪明的人,都藏了起来呀!”

刘国卿被这一番抢白搞得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正值黑灯瞎火,人烟杳杳,正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我止住脚步,附耳与他,低声道:“救灾一事,你优柔寡断,但我也有错,我太冒进了,日本若有意顺藤摸瓜,你也跑不掉。而那逋客只问了我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我便茅塞顿开了!”

刘国卿垂下头,径自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们都以为,这一句的意思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为教化民众德行。不过挪一挪标点,意义则大不相同了。”

我接过他的话,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要任其发展,这样一来,我们只需站在民众背后煽风点火,促使他们自个儿产生主观能动性,总有几个吃不饱饭的小伙子热血上头,这时再安排人深入其中,推他们一把,闹点儿芝麻事儿出来,给外国记者捅到国际上去,咱明面上再去镇压,给足日本面子,日本抓不住咱的小辫子,就是有苦,也得他自个儿吞下去!”

刘国卿眉尖轻耸,犹豫道:“这成吗?我还是担心百姓的安全。”

“你就是个猪脑子,大不了把闹事儿的都换成你的人,先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接着再来场大闹天宫,我就不信搅合不起来!”

刘国卿道:“得,我回去再合计合计,我手上能用的人,可不太多。”

我说道:“随你,反正还是要你拿主意。不过我可告诉你,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事儿看着小,说不定能越刮越旺呢。”

刘国卿一拍脑门儿:“行吧,就按你说的办。”说罢回头遥遥望了眼如黛远山,山巍巍而岑岑,树林掩映间,但闻虫声叮叮,鸟鸣啾啾。

刘国卿又道:“我对你这军师有点兴趣,什么时候方便引荐引荐?”

“之前我催你来东陵,就是为了带你见他,你自己不来,我也没辙。”

刘国卿回过头来:“他和那宝藏有关?”

我点头道:“但也不能全靠他,过些日子我们一起过来,再细细讲给你听。”

我们携手走出山峦拥抱的平原,坐进刘国卿的车子里,回家的途中,刘国卿道:“我也有事儿要告诉你,事出突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说。”

“现在大街小巷都传,说是孟老板舍不得父老乡亲,千里迢迢从上海赶回来,重新在奉天挂牌登台了。”

“孟老板近些年一直跟着浅井,他回来了,浅井岂不是也回来了?你见到他了吗?”

刘国卿道:“我没见着浅井,但估摸着差不多。”

我忧心忡忡:“横沟把浅井叫回来,没准是有什么大动作,你可要万分小心。”

“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我想起他刚来到警署作文书的时候,日本人对他是礼遇有加,想必他背后也不简单。

刘国卿瞥了我一眼,看出我心中所想,轻轻叹道:“日本人不敢大动我,去德国之前,我曾拜一位日本人做师父,正是他举荐我来奉天做文书。”

我怔怔看他半晌,心中堵得慌,像个抠不开盖儿的醋坛子,心都是酸的,问出的话满是迟疑:“那……那当初……我听说你为了救郑兔崽子和孟老板而遭了软禁,从上海匆匆赶回来救你,实则……实则是我自以为是了?”

刘国卿似是不忍,却没再说谎:“是……”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儿,我自嘲一笑,抬手搓了把脸,道:“我就是个多管闲事儿的。”

刘国卿拽下我的手,低声道:“……对不起,不过我当时真挺高兴的,真的。”

“我也挺高兴,”我抬眼看他,勉强扯出个笑脸,“高兴你能在这时候跟我坦白,至少没一直拖下去。”

刘国卿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后沉默下去。风景透过车窗费快递向后退散,我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鼻子也跟着酸了。

我那么早、那么早的泥足深陷,还甘之如饴,以为彼此两情相悦。那个时候,他冷眼看着,是不是觉着我像个跳梁小丑,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和我逢场作戏,其实又瞧我不起?

刘国卿搂过我的腰,我们相互依偎着,呼吸交融,是个极亲密的姿势。

就是不知道心都飘到哪儿去了。

车子拐进了春日町,前方依稀是刘国卿的宅邸。

下车之前,刘国卿掰过我的肩膀,面目复杂道:“还有个事儿啊……我今儿下午收到了邹老板的结婚帖子,他下个月要结婚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结婚的请柬是喜庆的红色,金粉斑斑,表皮考究,形制统一,规格标准。

上书:

谨詹于国历九月十八日与赵巽小姐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恭请阖第光临

邹绳祖鞠躬

邀恕席设大和旅馆二层下午四时迎宾六时入席

我指着“赵巽”二字问刘国卿:“这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刘国卿道:“今儿是李四来送的,可见他受了邹老板指示,对我说,赵巽正是开在顺吉丝房对面那家布匹坊的老板娘。他二人如何在一起的,李四没有细说,只说是他家老板自个儿定下来的,不用为他担心。”

我眉头拧的死死的,听了这话也舒展不开:“邹绳祖的爹是日本人,他的婚姻大事,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要娶,也只能娶个日本女人。这赵巽,难不成也像你似的,拜了个日本师父?干爹?”

刘国卿面上一白,幽幽道:“我知道你心里别扭,但我待你是真的。冯虚的事儿过去快两年了,那时候我在气头上,做事难免偏颇,害得你……流落在外一年,可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了,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这个地方,”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像死了一样。今天回来,你不在,我差点以为你让日本人带走了,我急疯了,找了你许多地方,缓过神来,才猜到你在东陵,又怕我们错过去,就在纳凉亭等你,每一秒都好像在油锅里煎熬……

“我打了你,对不起,还、还是那个地方……”

他缓缓跪下,跪在我面前,轻轻环住我的腰,将脸埋进了腰腹。

我胡噜一把他的头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老子又不是你爹,你跪我做什么?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又想给你剪头发了!”

他满面泪痕地站起来,我拿袖子给他抹了把脸,骂道:“哭个屁哭?该哭的是我!多大人了,还抽抽搭搭,是做我媳妇儿做的,还真成娘们儿了?”

他赧然,去洗了把脸。待他回来,我正拿着请柬出神,扫过他微肿的双眼,我严肃道:“先谈正事儿,赵巽这人的背景,你是半点儿都不知道?”

刘国卿道:“我是今天才知道这么个人,还没来得及去查,不过,这婚事的主婚人是横沟。”

一听到横沟就提心吊胆:“你明儿去查一查,这赵巽和横沟的关系。”

“我知道,”他顿了顿,“其实,我更担心安喜,邹老板结了婚,我怕……”

我又何尝不担心?亲妈和后妈到底是不一样,可孩子已经过继了去,姓都改了,按理说,就算是亲爹亲妈,也没有了置喙的余地。

我长叹一声,道:“可也不能因为安喜,就不让人家结婚了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总是有些后悔。”

我抬手按下他的话,说道:“安喜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咱就该半夜偷着乐了,邹绳祖亏待不了他,想来以后即便有了自个儿的孩子,依邹绳祖的性子,也不会……不会少了他的吃穿。”

我没敢说“用度”,只说了吃穿。若我还如一年前风光,必然会给安喜留下小河沿处的房子做家产,虽不算多,但至少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现下却是不成了。

刘国卿道:“我在北平还有些家当,实在不行,等安喜上学了,就让他去北平上去,那些个房产地契,除了他,我还能给谁?只怕到时候没说没管儿的,耽误前程。”

我敲敲胀痛的额角,说道:“现在一秒一个变化,左右他还小,到时候再说吧。”

过了几日,刘国卿回到家,连口水也来不及喝,急匆匆跟我说:“那个赵巽有些眉目了,她和横沟有些渊源,但只是间接的渊源。”

我往他手里塞了杯热水,水刚烧开,还有些烫,我皮糙肉厚不觉得,他却细皮嫩肉的,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叫‘间接的渊源’,两人神交不成?”

他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你还记得福山吗?”

这名字听着耳熟,应当有些印象,却怎样也记不起来……

“依宁第一天上学,他家小孩儿还欺负依宁来着,却被咱闺女往脸上划了个大口子,想起来没?”

他这样一说,我便知道是谁了。那孩子满嘴的种族优劣之分,可见家庭便是如此鼓吹,福山是横沟的小舅子,又是中日民间商会的副会长,依宁那事儿还是攀着邹绳祖的线给摆平的。

我说道:“你是说,这赵巽和福山有点儿关系?”

“不错,赵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名门出身,又是个女人,如何能独自支撑起一家布匹店?那家布匹店,正是福山所有,交由赵巽打理的。”

我扣着桌子,琢磨片刻,问道:“邹绳祖知道这些吗?”

“许是知道,不然不会让李四说那些话了。”

我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徐徐道:“邹绳祖从来没有结婚的心思,这场婚事,他又不曾提前露出风声,其中必有蹊跷。新娘子又是这个背景,邹老板却接受了——或者说……是不得不接受呢?”

刘国卿顺着思路继续往下走:“那是赵巽逼婚?福山和邹老板相看两厌,这是商会里广为人知的消息,福山哪里容得下邹老板靠上前儿去?”

“逼婚到不至于,一个女人再大胆,也不会毁了自个儿名节。如果是……邹绳祖不得不接受呢?”忽然灵光一闪,指使刘国卿道,“你去查查顺吉丝房这两年的效益!邹绳祖消失大半年,跟我在土匪窝里混,又是与世隔绝,近日才回来,期间丝房周转势必会压力大增,若是再入不敷出……他这是把自己卖了啊!”

刘国卿语气沉重,道:“到时两家合并,都成了福山的囊中物,邹绳祖是饮鸩止渴,为他人做嫁衣了。”

“你先问问李四,再找人去看看他们现在生意咋样儿。”

若真如我所料,邹绳祖此番,多半是为了安喜,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让安喜跟着他吃糠咽菜。我自然是不希望邹绳祖走上这条通往南墙的不归路,可他若执意如此,不管心里再如何内疚,我也无能为力,

自从土匪窝回来,所有的事,我似乎都无能为力。满腔的热血焦灼着心脏,手臂却软弱不堪的滋味儿,真他娘的不好受。

我狠狠捶了下桌子,刘国卿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半晌,等我消下火气,他握住我的手,说道:“你别多想了,多想也没用,也许没到那个程度呢。邹绳祖奸诈狡猾,狡兔三窟,定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长叹道:“但愿如此吧,可我这心里头还是不得劲儿,总觉得亏欠人家。”

“他白白捡了个大儿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他当然不会怪我,不论我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他都陪着我,给我擦屁股,最多骂我一句“依舸,你个傻狍子”。

第3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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