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雁越是不显山露水,费侠就越是不落忍,她想问问孟惊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又觉得问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生硬地偏开话题:“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小男孩呢?刚才不还在场边?”
聂还林没跟他说过要提前走,孟惊雁也不知道人去哪了,这时候于晨抱着孟惊雁的衣服过来了:“还林刚才出去接电话了,这会儿在外头呢吧,没走。”
聂还林正站在走廊上,把手机稍稍拿离耳边,电话里的梁问源已经彻底出离情绪,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我今天就算是被你开了我也得把话说出来!你知道我前天晚上赶到那姓刘的秃子家的时候多悬吗?我他、妈晚去十分钟,他就凉透了!那秃子拿丝袜把自己往晾衣绳上挂,二百来斤好肉呐!我剪丝袜的时候都怕他摔下来把我压死!聂总,聂老大,聂英雄,算我求求你了,我也年纪不小了,你别给我添这种吓了行吗?当我求……”
“谁让你救他了?”聂还林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的。
梁问源刚刚平息下去一点怒火,又像个死灰复燃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谁让我救他??你真是……”他本来想问问聂还林是不是谈恋爱谈糊涂了,但是到底没敢开骂腔,痛心疾首地说:“聂总,您是甲等,甲等对于别人来说是a炸天,是不得不服。但是正常人都知道甲等各有各的致命缺点。您的致命缺点是什么用我说吗?您好好想想吧!”
聂还林垂着眼睛,他知道他的致命缺点是什么:他有过强的伤害欲。而每当非常强烈的物理伤害落到实处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会收到一些不好的信息反馈,往往是极为强烈的易感期。
聂还林没借信息素杀过人,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亚甲等要是真死了自己会怎么样,但他当时实在是难以控制那种愤怒,他容不得伤害孟惊雁的人苟活。
“聂总,您爱孟惊雁,您追求您的白月光,您一掷千金博君一笑,我理解不了也轮不到我理解。但我比您虚长几岁,也在您身边呆了不少年,有些话我不说良心难安。你想想,要是您一时冲动真出了事……”梁思源压下去怒火,捡了一句稍微顺耳一点的忠言来劝:“我是个局外人,能看出来孟家的少爷对您不是没意思,他只是还没能勘得破。但要是他知道您为了他惹上太大的麻烦,他就快活了吗?”
聂还林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他不会。”
梁思源这辈子没见过油盐不进的聂还林向人低头,只恨自己刚才没把电话录下来,但也知道自己刚刚太上头,话说得没轻重,还是应该适可而止:“您心里有谱就行。我今天越矩了,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怎么罚我都认了。”
聂还林没接他的话:“下午的拍卖会,都准备妥当了吗?”
梁思源见他没有罚自己的意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规矩起来:“遇上点挡道的。”
聂还林轻轻“唔”了一声:“姓汪还是姓宋?”
孟惊雁从片场出来,正看见聂还林边把手机装起来边朝他走过来,刚刚那点心神不宁就多多少少被压下去了一些。
“哥,饿不饿?”聂还林接过来于晨手里的外套,习惯性地给孟惊雁披上。
孟惊雁在他面前不怎么硬撑,本来拍戏就很耗心神,他心里又想着下午的拍卖会,有点恹恹的:“没什么胃口。”
聂还林一边把孟惊雁的衣服拉链拉好,一边跟于晨说:“今天下午我陪着就行了,明天会照常来片场的。”
前两天要不是聂还林,孟惊雁就出大事儿了。虽然聂还林没对于晨说什么责怪的话,但是那种明显把孟惊雁划进自己的保护圈里的架势让他感觉插不进缝去,加上他心里头有愧,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嘱了一句:“那你……有事打我电话。”
聂还林依旧很温和地客气着:“于哥费心。”说完就揽着孟惊雁一路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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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拍卖会开场,孟惊雁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他心里头堵着好多事。
拍卖会就像是一个句号,不仅把他和孟家的旧日荣光彻底地隔绝开来,也把他和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劈在人生的两端。他不怀念那些香车宝马,也不怀念那些衣香鬓影,但是孟宅就好像他人生的根基所在,过去拥有的时候留心不到,如今当告别如此真实地铺陈在眼前,他心里头不可能尝不到苦。
还有聂还林。那段短暂的绝对发情期就像是打开了孟惊雁内心的一个封印,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自己对聂还林需要。不管是因为契合度还是别的什么他无从追究的原因,这场发情让他看明白为什么自己愿意收留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无条件地想要亲近他,那个答案像是炮、弹一样砸进他心里,炸出一片蘑菇云。
他甚至近乎耻辱地发现自己在迫切地渴望拍卖会能早点进行,他想知道自己过了这场公开处刑还会剩下多少债。他一方面妄想那个数字不太大,他还有个余地去争上一争,他能多拍戏多赚钱去争一个和聂还林之间的将来;另一方面他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只要那个数字足够大,把他从这种痴心妄想里面唤醒,他好早一点收起这种柔软脆弱,恢复成那个刀枪不入的孤家寡人。
只不过,只要距离拍卖会还有一秒,审判还没降临,他就还有一秒钟可以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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